第74章 晉江正版閱讀(1 / 2)

清晨的地麵泛著潮濕的水腥氣,營寨外響起車馬轔轔的聲音,人群似乎往外搬著東西,顯出一片勞碌時的場景。

“起了起了,吃飯,吃完飯動身,趁著天氣涼快多走一段距離。”有人說。

孟歡爬起身揉了下眼睛,穿戴整齊後出了營寨喝粥,端著飯碗時還犯困。祝東提醒他:“多喝點兒,不然走一上午的路沒力氣,中途走不動掉隊就麻煩了。”

孟歡隻好艱難點頭,連旋兩碗。

將碗放回盆子裡,背著包袱走到營寨門口,孟歡發現大軍並未拔營,目光微微閃動:“王爺他們不走嗎?”

“沒聽說過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咱們跟著輜重車隊走,輜重車隊走得慢,”祝東說,“王爺率領著軍隊,騎馬呢,行進速度肯定比我們快,趕得上來的。”

“……”

意思要和藺泊舟各走各的啊?

孟歡沒忍住,再回頭望了望中軍帳。

他這戀戀不舍的表情被祝東看在眼裡,祝東狠狠皺眉:“兄弟,你在看誰?”

孟歡:“啊?”

“你不會在看王爺吧?”

“……”

“他有王妃了,你的某些念頭很危險啊。”

孟歡選擇不和他說話,背起畫具,轉頭跟上了王府的隨軍隊伍。

祝東雖然屁話多,但某些是對的。

馬匹在古代是稀缺的戰爭資源,並不是所有人都有,因此趕路時大部分人隻能靠著雙腳。孟歡穿了一雙布鞋,走在那崎嶇陂陀的道路,不幾時鞋底就跟磨穿了似的,腳心生疼,走一步便疼痛鑽心,沿著足底爬到心口。

他都不算慘的,還有人舍不得磨破布鞋,走路穿草鞋和麻鞋,時不時便刮破幾個口子,流出血來。

孟歡腳疼得很,站在原地,回頭四望。

——長長的隊伍,綿延了整片山坡,是即將去山海關外保家衛國的人們。

本來又疼又累,孟歡一時也不好說什麼,撇著唇,忍著疼痛往前走。

行軍是一道漫長的過程,除了中途吃飯,枯燥的走路要走上一整天。

中途有人來找孟歡:“表少爺要不要去運送行李的馬車上坐坐?”

那裡的位置狹窄,留出了一兩道能容人的空隙,孟歡思考後搖頭:“我還能走。”

如果行軍第一天就妥協了,那他豈不是成了拖累嗎?

孟歡才不要剛來就被打敗。

正午,在一處平原停留埋鍋造飯,孟歡找了塊草垛坐下,半眯著眼睛打量周圍的一切,取出了畫架。

祝東湊上來:“你在畫什麼啊?”

孟歡:“畫路上看到的東西。”

“真好,”祝東說,“不像我,隻會作詩。”

就跟旅行途中拍照發朋友圈一樣,他們寫詩畫畫,也是為了留住這一路的經曆和回憶。孟歡眯著眼笑了笑,從現代文明社會穿進古代社會,到這會兒,他終於熟悉和習慣這裡的一切了。

祝東在一旁看:“你好牛。”

“一般吧。”

孟歡匆匆幾筆勾勒出馬車的形狀時,祝東更驚訝:“你這畫的真好。”

說不上哪裡好,就是感覺更立體,更逼真,好像可以摸得到。

孟歡說:“這叫光影,咱們現在的人畫畫不太講究這些。”

祝東:“這是你發明的?”

“不是。”孟歡抱著畫架,“我隻是個學習者。”

孟歡畫風景草圖時,祝東越看越不是滋味:“你好像在軍中有用武之地了。”

他神色哀傷:“可是個人都讀過書,會識字,我什麼都乾不了,真難受。”

“……”

孟歡眨了眨眼,開始安慰這個事業批。

一路打打鬨鬨還算愉快,孟歡肩頭的畫架並不重,最吃力的還是走路。古代的路麵並平坦,都是泥土路,上上下下,按壓著腳心的皮膚,逐漸疼得像腳趾被狠狠砸過一樣。

天氣還熱。

他滿頭大汗走在路上,曬得頭暈目眩,沒多遠看見有人中暑跪倒地上,周圍響起呼聲:“李叔,李叔?是中暑了嗎!”

人群聚攏,似乎想把他喚醒喂水,同行的軍醫也上前取出藥粉,含在了他的口中。

漫天的白光,孟歡唇瓣是蒼白色,額頭滾落下成滴的汗水,他看見這群人似乎想救這個人,但趕路的距離又沒完成,便匆匆地離開了,隻有親近的朋友還陪在身旁。

祝東說:“看他能不能醒吧,不能醒,估計要死了。”

孟歡抿緊唇,沒有說話。

來軍營這兩天的感受在不斷地刷新,又不斷地重塑。

他臉色發白,額頭又被太陽曬得通紅,濡濕的烏發粘在額頭,臉上掛滿了汗津津的液體,唇瓣也是發亮的潤紅色,微微啟開。

孟歡渾身流汗,拿帕子擦著額頭。

“彆管了,”祝東說,“我們也趕路吧。”

孟歡站在原地,腳卻跟生根似的,走不動。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挺普通的人,寫不出憐憫蒼生的文字,可這會兒看著大家心裡實在苦澀。

暑熱不苦,腳疼不苦,人命如草芥才苦。

孟歡走到中暑的人親友旁,遞過水壺:“你用吧。”

少年白白淨淨,指尖也白皙纖瘦,低頭看他們。

誰都知道熱天的一壺水意味著什麼,他們感激:“謝謝。”

“沒關係。”

孟歡轉過了身,準備繼續趕路。

但他身後響起了一陣震動,從輕變重,像是地底在打雷,甚至隱約變成了咆哮的轟鳴,天地都要被搖晃傾倒一般。

孟歡眉眼茫然:“這是什麼?”

祝東踮腳:“這是馬蹄的聲音,王爺的大軍追趕上來了。”

王爺的大軍?

聽到藺泊舟的名字,孟歡轉過了身。

塵土中顯露幾縷飛揚的旗幟,當頭的人單手舉著大纛,另一隻手牽著馬匹的韁繩,在塵土中飛奔。

而在他的背後,像是初展頭角的桅杆,露出了越來越多的兵馬,越來越多的馬匹,像是逐漸聚攏的蟻群,將土路踩得煙塵滾滾,塵埃漫天,宛如正朝著人群湧來的風暴。

“往後站,小心被馬匹踏傷。”

祝東提醒。

孟歡退到了路旁。

旗手扛著代表主帥的飛龍紋的大纛,一騎絕塵,從他們身旁急速掠過,馬匹飛奔而去。

而他的背後,牽引著成千上萬的兵馬。

……如此壯闊恢弘的場麵。

孟歡心臟止不住狂跳,眼裡倒映軍馬,喉頭滾出一聲驚歎:“哇——”

他目光微動望向人群的正中。

幾列駿騎護送當中的主帥,藺泊舟早已不穿王服,而是換上了赤金色的武官飛魚服,肩頸銜著猙獰斑斕的蟒龍,衣衫飄飛,他在煙塵中握緊馬繩,漆黑英挺的眉梢壓得極低。

姿態如此高高在上,目光不看路道的百姓,像是碾壓眾人的神祇,普通人隻能匆匆一瞥他離去的背影。

遠遠地從低處仰視他,孟歡忽然感覺自己是那麼的渺小,高大蓬勃的馬匹急速掠過時,像是某種感應,藺泊舟偏頭朝他的方看了一眼,眸子漆黑。

——但,隻有短短,短短的一刻。

馬匹在駿騎的護送之下,狂奔而去。

身影變得遙遠成點,孟歡耳朵裡還回蕩著激烈的馬蹄音。

他站在原地,仰起的小臉白皙乾淨,唇瓣微啟,眸子漆黑瑩潤。

祝東也從震撼中回過神:“所以,誰不想橫刀立馬為國爭功呢?你看,王爺真的好耀眼。”

孟歡回過神,嗯聲:“對啊。”

好耀眼。

好迷人。

甚至讓孟歡有了頭暈目眩的感覺。

而且……

——還是他的丈夫。

這是孟歡心裡最柔軟最甜蜜的念想。

祝東揮舞著雙手,振奮道:“我也要打仗,我也要騎馬,我也要立功勞!我也要向王爺一樣!”

孟歡笑了笑,仰頭,看著刺眼的太陽:“走吧。”

主將掠過後則是精壯的士兵,士兵沒有馬匹可以騎乘,而是握著武器快速行進,連綿在整條道路上,長達幾裡路。

孟歡便走在這支隊伍旁,初秋的傍晚晚霞漫天,天空是渲染開的濃重煙霞,地裡是剛收割完的莊稼,翠綠色中分布著金黃色,傳來瓜果成熟的氣味,清新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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