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泊舟似乎笑了:“這半句可以不說。”
孟歡著急了:“說真的,我擔心你,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藺泊舟垂下眼睫,手指頓了一頓。
孟歡對他的拿捏沒有錯。
藺泊舟這種跟人玩心眼子長大的,如果想走進他的心,陰損著招法,反而不如直來直去比較能撞進他心裡,比如現在孟歡一口一個“害怕”“擔心你”“想和你在一起”,藺泊舟眉頭蹙起,就明顯有點兒頭疼了。
“歡歡。”
孟歡真心實意,咬著牙說:“就是擔心你嘛,而且我真的有用,我可以和偵察兵一塊兒出門畫圖,回城了還能照顧你,要是來不及做飯我還能給你煮碗麵,不是很好嗎?夫君。”
藺泊舟齒尖輕輕咬了咬唇周,咬的那一塊兒皮膚生疼,眼神有點兒散漫地望了望院子裡的月色。
孟歡仔細觀察他的表情:“夫君。”
藺泊舟唇角微微抿著,好像有一線緊繃在緩慢鬆開。
孟歡清了下嗓子,做戲的成分非常濃烈,但眼眶裡微微泛著光,撒嬌還是撒的很歡。
“夫君再不同意,我要不開心啦……”
“夫君,你要是一個人走了,我獨守空房,我會一直想你,擔心你,想得每天以淚洗麵,麵黃肌瘦……”
“夫君……”
然後,孟歡的下頜就被輕輕的捏了捏。
藺泊舟眼下幾道陰影,也不知道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反正語氣寒森森的,像要把什麼東西嚼碎一樣:“這麼想來就來吧。”
說完手伸過來把孟歡打橫抱起,快步走進院子
裡,“哐”的用腳踹上了院子的門。
-
兩日後的城樓門口,兵馬次第排列。
孟歡坐在馬匹,現在他非常能適應馬匹的顛簸程度了,尖牙當中咬了根畫筆,邊走邊回頭遙望身後的城池。
祝東背著包袱,輕聲說:“兄弟,跟著你雖然走的是歪門邪道,但我是真發財啊!去戰場這種立大功的事居然能讓我遇上——”
“……”
孟歡取下筆,剛想說話,前方的王府護衛鷹隼般的眸子立刻掃了過來。
有人在行伍中說話,危及規整的紀律。
不過他剛一瞪眼,一雙散漫狹長的眼睛望了過來,藺泊舟執著馬鞭,遠遠望向了孟歡的地方,似乎注意到他被瞪了,視線又淡淡地落向露狠的兵將眼前。
“……”
孟歡尷尬地舔了下唇,連忙取出自己那份破破爛爛的地圖,認真研讀。
這支隊伍,像是殺人舔過血的,行伍間的氣氛沉默又繃緊,但能感覺到緊密地團結在一起,像一支黑色的蟻流,向著錦州進發。
“興城……”
“塔山……”
“高橋……”
每走過一個地方孟歡便記錄下來。這一路,不少道路被焚毀,開辟出了新的道路,也有一些河流截斷,開辟了新的河道。他便把地圖上的舊處慢慢訂正,繪製出新地圖,交給兵部職方司的人。
地圖非常重要,打仗的時候要根據地形決定戰術,天時地利人和,地利的優勢發揮到極致,可以起到幾萬人殺幾十萬人的作用。
修正地圖其實有專門的偵察兵來做,孟歡隻能查漏補缺,偶爾新地圖交上去,早已被軍營裡的人修正過了。
不過孟歡還是會堅持修正。
畢竟,如果能增大藺泊舟的勝算,那他一定會永遠畫下去。
天氣早就不熱,騎在馬上馳騁時,偶爾會感覺到寒冷。
眼前是一片地勢較高的山坡,孟歡拉拽著祝東,道:“那裡高,應該能看到很遠的地方,看看去。”
孟歡抓著圖紙勒著馬匹快步走去。自從開始畫地圖以後孟歡就養成了這個習慣,喜歡往高的地方跑,跑過去後再畫一畫,記到腦子裡。
“我靠,你真不累啊?一路到處跑,這裡也看,那裡也看,兄弟我發現你了,”祝東聲音欽佩,“你認真做事的時候真的很認真,除了晚上睡覺我找不到你在哪兒,其他時候真就拚命畫圖。”
“……”
眼前是一塊平原,深秋,地裡的莊稼都收割過了,土地泛出滋潤的黑土的顏色。不過孟歡氣喘籲籲跑到山頂,臉頰通紅大口喘氣時,黑土中卻站著一群趕路中的衣衫襤褸的行人,他們圍成了一個圈,當中是一輛華貴的馬車。
……搶劫?
孟歡呼吸一滯,眸子轉動。
一個人從馬車後走出來,問:
“油水都刮乾淨了嗎?”
“刮乾淨了,剩幾個人怎麼辦?”那人回頭,說,“三個女人,兩個孩子,四五個男人。”
“男人全殺了,”那人操著斧頭,平靜地說,“孩子也殺了。女人留下來,帶走。”
說這話時,便有個中年的老頭,被踩著肩膀按跪在地,鐮刀沒入胸口仰出一口血沫,眼球往後翻,手就這麼垂落了下去。
孟歡喉頭緊繃,升起一股窒息的感覺。
他眸子不動,緊緊盯著眼前的場景,像被什麼東西固定住,再也不能轉開半分。
他身後的祝東拉扯他的衣服,警惕後退:“哥哥,快走。
這是流寇,因戰爭而流亡的百姓成為流寇,邊逃命邊搶錢邊吃穿,遇到他們隻有被殺的命。”
拽孟歡不動,他用力拉了一把:“快走!”
看到鐮刀伸向那小孩兒時,孟歡也不知道怎麼,就是腦子裡衝了一下,他自己也有點兒驚訝,為什麼可以吼的那麼大聲。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