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晉江正版閱讀(2 / 2)

他小聲嘀咕:“夫君,你好重啊。”這麼說著,孟歡小心將他放倒在床。

藺泊舟靠近他耳側,溫熱地吐息著。

他腦子裡輕飄飄的,眼神渙散,思緒回到了很久以前。

他想起了辜州那年冬天,他和母妃坐在殿內,旁邊燒著炭火,兩個人沉默地對坐。他們身旁放著一鍋白湯翻滾的爐子,爐子裡是母妃親自燉的羊肉湯。

他們一起等,等著和都指揮使喝完酒的父親回來,一家人吃飯,說些話,渡過冬夜等來春天。

可他們等來的卻是父親被都指揮使刺死的消息。

那天突然開始兵荒馬亂,藺泊舟在前長史的主持下承襲父親的王位,接手府事,殺伐決斷弄死掌著十萬衛所軍的指揮使兼總兵,消息震動朝廷。

也是那時候,崔閣老注意到了遠在辜州,有一位年輕但又出眾的皇族王爺。

從那以後,得到崔閣老援引,藺泊舟踏足淩霄,反傀儡為權臣,處理閹宦,製衡黨爭,執掌廊廟長達六年。

再然後,出征遼東平亂異族,鮮衣怒馬。

……可他和母親坐在殿內,靜靜聽著屋簷的積雪,等候父親歸家的落寞的下午,就這樣被他遺忘了。

——可這,不是孟歡等他回來,日日夜夜,年複一年嗎?

藺泊舟……

你好糊塗。

妻子尚不能保全,怎配心懷黎庶蒼生。

眼前一陣陣眩暈,藺泊舟心口湧起滔天的漣漪,他遏製不住地頻頻咳嗽,唇色變得慘白如紙。

孟歡擰了張熱帕子過來給藺泊舟擦臉,見藺泊舟修長的手指搭著額頭,冷汗沿著俊削的下頜滾落,唇色變成了蠟白,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氣,忽然變得疲憊虛弱至極。

“夫君,你怎麼了?”

藺泊舟深呼吸著,沒有答話。

孟歡一拍額頭:“完了,不該讓你喝酒!”

藺泊舟體內本來就紊亂,應該用清淡的飲食調理,每天喝些溫水,伴著藥湯,過平靜的生活來治愈,怎麼能突然喝下如此烈性的酒,劑量還那麼多!

藺泊舟再咳嗽了聲,眉頭蹙起,輕輕呼吸時,調頭轉向了床下,猛地吐出了一口殷紅的鮮血。

孟歡眼眶頓時紅了,手足無措道:“夫君,夫君!我去叫大夫,現在就去—

—”

他轉身時,手腕被藺泊舟牽住。

藺泊舟抓著他,那骨節分明的手指力道不重,浮著青筋,卻把孟歡的手腕攥得很緊。

他說:“不怪那壇子酒。”

他接過孟歡掌心的帕子,放到唇邊擦去了血跡,動作帶似乎嫻熟,也很冷靜沉穩,一下子沒了方才的疲弱,動作優雅利落。

擦乾淨血跡後,他笑了笑,溫聲細語:“嚇壞了?”

孟歡怔怔地看他。

黯淡的光影中,藺泊舟撐身半坐。眼睛明明看不見,可眸子裡倒映著點點燭光斂起微火,轉向孟歡時神采奕奕,卻給了他一種正專心致誌盯著他的興味感。

“……”

孟歡抿了下唇。

這個洋溢著莫名焦躁的興奮感的藺泊舟,跟孟歡剛穿書第一次看到他時一樣,遊走在詭異的光明和黑暗邊緣,優雅又嫻熟,讓他覺得,像是戴著慈善假麵的惡鬼。

孟歡呆著:“夫君,你,你沒事了?”

“為夫年輕力壯,身體底子好,多吐幾口血也無妨。”藺泊舟伸手,觸摸到了孟歡的臉,“以前複發了眼疾,沒有哪次不吐血。淤血吐出來了,身子也快好了。”

他手心沾上了涼掉的眼淚。

孟歡嚇壞了,眼淚掉的滿臉都是。

藺泊舟聲音低了些,似乎好笑:“嚇成這樣?”

孟歡語無倫次,聲音哽咽:“可是,可是你,剛才真的吐血,看起來很嚴重,好像要死了一樣。”

“為夫以後當心。”

“不是你的錯,”孟歡搖頭,“都怪我,怪我故意讓你喝酒。”

他忍不住,眼淚汪汪往下流。

“如果你出事,我也不想活了。”

沉浸在悲傷當中,孟歡扯著帕子,閉上眼,聲音都在發抖。

屋子裡安靜,縫隙裡吹來幾縷寒風,夾雜著孟歡嗚嗚咽咽抽泣的聲音,傷心極了,比當事人藺泊舟還要傷心。

藺泊舟似是無奈,唇瓣輕輕抿了一下。

有股黑暗泛著漣漪,從很深的地方漫了上來,先漫過他的心臟,再漫過他的咽喉,直到湧入了他的雙眼之中,讓他陷入了陰暗濕冷,快要什麼都看不見的地方。

黑暗將他全部湮沒之前,藺泊舟扣著孟歡的手腕,將少年牽著輕輕摟進了懷裡。

藺泊舟抱著他,抱得很緊,他病弱無力了這麼些天,此時頭一回感覺浸潤在黑暗中,手中全是力氣,牙齒也尖癢難忍,像是想把什麼東西撕碎。

他抱著孟歡,像捧著唯一的光源。

在他耳畔,輕聲說:“沒有人能傷的了你。”

頓了頓,又道,“夫君也會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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