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歡喉頭緊張地滾了滾。行刺宣和帝的刺客是個小太監,甚至不叫刺駕叫驚駕,還未動身就被禦前侍衛拿下,但這件事已經足夠藺泊舟發難了。
進皇城,藺泊舟需要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這個借口可以由他自己製造。
守城將軍將信將疑,“王爺稍等,末將先差人詢問宮裡。”
這是個不太好的訊息,如果宣和帝得知他假傳聖旨,會立刻調動京軍與藺泊舟展開惡戰,藺泊舟的兵卒能打敗京軍硬攻下皇城,但此時此刻,流血暴力絕對不是最好的選擇。
藺泊舟道:“讓京軍提督洛峰說話。”
洛峰正站在城樓內躲藏著,不想和他見麵。
“請洛提督出城說話。”
藺泊舟說了遍,洛峰才走出城門,蒼老的眼睛看著藺泊舟。
“王爺……做出此等狼子野心的行徑,老夫不恥為伍,還望王爺不要再叫洛叔。”
藺泊舟一改剛才的神色,平聲道,“侄兒被逼無奈,洛叔也看到了,陛下無時無刻不提防著侄兒和妻子的命,侄兒再不動手隻會被殺。”
洛峰看他的目光複雜:“老夫理解你的選擇,但不能與你為伍,王爺另請高明吧。”
“洛叔不幫忙也沒人能幫忙了。”藺泊舟神色平淡,“京軍由洛叔親手統領十餘年,侄兒的辜州兵有虎狼之姿,如果洛叔不在意京軍數萬眾的死活,侄兒硬攻下皇城也行。就是不知道這麼多條兒郎的性命,究竟為了什麼而死。”
“……”
洛峰目眥欲裂,目光變得憤怒又悲哀。
“王爺你——”
“洛叔心裡有大義,是體恤軍民的好官。”藺泊舟說,“可侄兒乾的這件事,開弓沒有回頭箭。不能智取,那就硬攻。數萬眾京軍的生死,就在洛叔一念之間。”
藺泊舟很了解洛峰。
讓他選擇換個皇帝效忠?還是眼睜睜看著十幾年的心血被打爛,看這麼多條性命螳臂當車,看數萬人為一個昏君效死?
藺泊舟語氣變得輕柔了起來:“洛叔對侄兒有救命之恩,侄兒永誌不忘,侄兒多希望與洛叔同登朝堂,共治天下,龍虎風雲。”
這一番話可謂漂亮至極,硬話,軟話,和未來的規劃,樣樣不少。
洛峰本就更欣賞藺泊舟,隻是讀了這麼多年的聖賢書,他要說服自己的忠君之心,總要有個台階下——比如另一種清名。
洛峰眉頭緊鎖,手背浮出青筋,目光在極致的複雜和推拉後一揮袖子大步回城。
片刻後,城門轟然洞開。
京軍提督在此次政變中選擇站隊藺泊舟。
沒有片刻的停歇,藺泊舟抬起眼皮示意手下:“進皇城。”
一路向皇宮狂奔。
京軍成分複雜,洛峰雖為京軍提督但隻能掌控大營,而京軍之中還有守衛皇宮的禁軍,禁軍中又分為巡守皇城軍,近衛軍,禦林軍。一支萬人的軍隊進入皇城勢必引起轟動。
前方很快衝出一列巡邏軍。
“是中王!中王的軍隊!!!!!”
對方驚慌失措,對著百姓奮力大吼:“中王造反——”
話音未落。
“咻——”一聲錚錚裂錦之聲。
藺泊舟緋紅大袖拂過耳畔,從背後挽出一箭直射過去,微風剛將發縷拂起,箭矢便殺氣騰騰將人射落在地。
他跨乘著高頭大馬,狹長陰沉的目光嚴厲,勒緊馬韁繩來回踱了幾步。
“給本王拿下反賊,敢有阻礙勤王者,殺無赦!”
巡邏軍沒想到自己成了反賊,百口莫辯,又看見藺泊舟的手下迅速垂了一張聖旨:“中王奉旨入宮保駕!不擾百姓!不必畏懼!”
“中王奉旨入宮保駕!不擾百姓!不必畏懼!”
“中王奉旨入宮保駕!不擾百姓!不必畏懼!”
“……”
這張假聖旨很有用,能讓藺泊舟暫時避免恐嚇百姓,免受輿論的衝擊,儘量減少將來得到正統時的質疑。
靠這張假聖旨藺泊舟一路暢行。
但凡有衛隊阻攔立刻將對方打為反賊,利用信息差,在百姓麵前占據道德高地。
但假聖旨兜不了多久,消息傳入宮內,皇宮震動,都知道藺泊舟這是真造反了,真聖旨即刻傳出來,藺泊舟偽造的聖旨便再也行不通。
——但,真聖旨到來時,藺泊舟的兵馬已經疾行到了皇宮午門外。
真聖旨作用極大,可以命令京軍堪合虎符,直接調動軍隊入皇城勤王。
但……京軍提督選擇站隊藺泊舟,因此他的虎符不會拿出來使用,那他部下的軍隊哪怕有心勤王,卻沒有官方虎符蓋章的文書,一旦主動調動軍隊進入皇城,人多混雜,又有信息差,很可能也被打成反賊。
因此……絕大多數謹慎的將士,在沒得到確鑿的聖旨或者目睹虎符前,不會衝動地將軍隊派入皇城。
——而這段耽誤的時間,已經足夠藺泊舟得到正統了。
天色晴朗,烈日昭昭。
藺泊舟一身緋紅的蟒袍站在午門外,單手拄著沾血的長刀側頭等了會兒,確定兵馬已將皇宮的全部出口堵死,也將皇帝與外界的聯係完全切斷。
“不要讓任何人出宮,以免錯漏反賊。”
藺泊舟聲音斯條慢理,他手指拉開馬車的簾子,將孟歡牽出來。
“歡歡,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