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塵埃落定【2合1】(2 / 2)

免免膽子不大,遇到這種人多少是有點害怕的,見他這樣,手指緊張地摳住了椅子扶手,直到有人插/到了她跟淩友俊中間來,擋住了他們彼此的視線。

這條綠色的工裝褲免免今天來來回回看了一路,自然不用抬頭也知道是歐陽軒。

隻聽歐陽軒道:“她的傷到底怎麼樣,你們驗一下就知道了,何必一直浪費時間?要是受害人是個啞巴,你們是不是就不辦案了?”

趙建軍之前說了不少話,這會兒嗓子直冒煙,正在喝菊花茶敗火呢。他大半杯菊花茶剛下去,這歐陽軒一說話,火又要噌噌噌回來了。

“哎哎,你怎麼說話呢?”趙建軍乾這行以來還是第一遇見這種“刁民”,“劉大哥認認真真了解案情呢,你是警察麼?你比劉大哥還懂辦案?”

“那倒沒有,我就是懂怎麼不浪費時間。”歐陽軒道。

其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歐陽軒忽然一把抓起淩友俊的手腕。淩友俊立刻後撤想把手縮回來,但他無論是反應速度還是力氣都跟歐陽軒差遠了,被歐陽軒拽著手腕拖了過去。

歐陽軒攥著淩友俊的胳膊,讓他的手淩空舉著,眾人發現淩友俊的整個手部都像有什麼病症似的,在輕微地顫抖。

歐陽軒嘲諷道:“人孬脾氣大,你每次打你老婆都戰戰兢兢控製力道,因為你知道你老婆不抗揍,怕真揍出個什麼好歹來給你自己惹禍上身。彆說蹲班房了,光是想到這個事鬨到你單位去,你都怕得要死吧?”

淩友俊雙目圓睜,原本一直斯斯文文的表情有了些裂痕,他拚命用力,想把自己的胳膊從歐陽軒手底下抽走。

但歐陽軒把他拿捏得輕輕鬆鬆,兩個人的體格跟各方麵的力量完全不在一個等級。

他還在繼續說:“你再怎麼打她,也隻敢用手,用拳頭,因為不管是腿還是手肘的力量你都沒法兒控製得那麼精細。你當真是又橫又孬,一邊欺負自己老婆,還一邊欺負得戰戰兢兢,生怕把人打出個好歹來,影響你自己前途。”

“你拳頭用多了,當然問題就來了。你沒受過專業訓練,身體素質也不怎麼樣,唯一也就能在自己老婆身上耍耍威風了。但是就連在老婆身上耍威風,耍多了也時不時傷到手上的肌肉跟神經。你這手指關節發紅,舉起來還直抖,你還真以為你自己是拳擊運動員啊?”

劉警官跟趙建軍聽完歐陽軒的話,都忍不住探頭過來仔細看,果然發現淩友俊的手指關節發紅粗大,有的地方似乎還有些舊傷。

淩友俊的臉色隨著歐陽軒說的,越來越沉,也越來越無法鎮定。

一旁的盧雲芬見狀,似乎還下意識地想開口為淩友俊說點什麼,謝免免一拉她的手,她似乎才恍然,最終還是沉默了,算是默認。

“師姐,你讓我看看你的傷。”免免對盧雲芬道,她一方麵是心係師姐的傷勢,另一方麵也因為現場的兩位民警都是男人,確實是不太方便。

眼見事已至此,盧雲芬終歸是沒再抗拒,跟著謝免免去了裡間的茶水室。

兩人路過歐陽軒身邊時,免免踟躕了一下,踮起腳尖,在歐陽軒耳邊說了一句什麼。

歐陽軒聽完,表情有點怪異:“……你還敢差使我?”

盧雲芬這會兒還在神遊天外,免免趁著她沒注意,雙手合十對著歐陽軒做了個“拜托拜托”的手勢。

兩人幾句交頭接耳前後不過幾秒,隨後免免便牽著盧雲芬進了茶水室。

茶水室裡,免免掀開盧雲芬的衣服看了一眼,她白淨平坦的腹部上有一大片紫色的淤痕。免免輕輕用手指碰了碰,就聽見盧玉芬壓抑的“嘶”聲。

“……很疼吧?我們一會兒去找大夫塗藥吧。”免免心裡十分難受,學著小時候自己摔傷時媽媽對自己做的那樣,對著盧雲芬的腹部輕輕地吹氣。

盧雲芬搖頭:“不疼的。”

免免說:“怎麼可能不疼。師姐,你是怎麼叮囑我的?為什麼輪到你自己,你就退縮了呢?你今天還給我留了信,說你是有分寸的,不會讓自己置於危險之中。可是難道一定得要威脅到你的性命了,才算是危險嗎?你說淩友俊幫你還了你欠老師的錢,所以你欠他的,可是難道你覺得老師會希望看見你這樣嗎?”

見盧雲芬隻是低著頭不說話,免免又拉住她的手,認真道:“老師今天還問起你呢,說你已經好久沒去看她了。師姐,你這樣隻沉溺在自己的苦裡,覺得日子過得苦,就不欠彆人的了——這種心態是不對的!你這是在報複你自己,因為你自己心裡其實就覺得你不值得過好日子,對不對?”

盧雲芬怔住了,隻覺得仿佛被說中了某中心事,一時語塞。

“你總覺得你欠老師的,欠你弟弟妹妹的,所以你一點都不敢任性,不敢去追尋更好的生活,還要瞞著他們。可是無論是老師,還是你弟弟妹妹,都不會希望你這樣的。他們心裡牽掛的是你這個人,而不是你‘犧牲自己,成全他們’的優良品質。其實有時候,我們是不需要退讓的,因為愛我們的人更希望我們能向前進。”

免免其實不知道自己勸師姐這些有沒有用,畢竟她自己不是親曆者,隻是這麼長篇大論地勸說彆人,難免顯得站著說話不腰疼。

好在盧雲芬似乎是聽進去了一些,遲疑地點了點頭,免免輕輕地抱了抱她的師姐,拍拍她的後背。明明盧雲芬比免免要高出一些,年紀也大上許多,現在免免倒像是在哄孩子一般。

兩人從茶水室出來的時候,歐陽軒已經不見了,劉警官在對淩友俊問話。淩友俊大約是實在辯無可辯,也知道如今是證據確鑿了,雖是垂著頭,神色陰鷙,到底也儘數回答了。

他的回答大體總結下來,與從盧雲芬這邊得到的信息並無出入,淩友俊承認了自己就是焦躁易怒、掌控欲很強,他控製不了外人如何,但至少可以控製自己的妻子,情緒上來了,就忍不住發泄在妻子身上。但淩友俊重點強調了,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很愛他的愛人,也不希望跟愛人分開,隻是確實有時候難以自控。

淩友俊交代了這些,見盧雲芬出來了,麵上又變得可憐兮兮了起來。

他踉蹌著走過來想摟盧雲芬,免免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把盧雲芬拉開往前走了,沒讓他碰到。

“雲芬,你彆這樣……我知道錯了,我已經跟警察同誌保證過了,以後絕對不再犯,我們回家吧,我煮你愛吃的雪菜肉絲麵給你吃行不行?再打個荷包蛋,你喜歡兩麵都煎得老一點兒,甚至有點焦的,你的口味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淩友俊放軟了聲音,稱得上是哀求了,盧雲芬的腳步頓了一下,似乎是有幾分動容。

免免道:“他一定不是第一次這樣了吧?你不能總這麼容易就心軟。”

然而淩友俊顯然很是了解她媳婦,一見盧雲芬有一點心軟的趨勢,立馬就打蛇隨棍上。

他直接“噗通”一聲往地下一跪,這一跪把兩個警察都給搞愣神了。瞧剛才淩友俊的樣子,他們是萬萬也沒有想到這人如此地拿得起放得下,還挺敢於丟棄自己膝下那二兩“黃金”的。

隻見這淩友俊直接在地上膝行幾米,到了盧雲芬腳底下,抱著她的腰。

“雲芬,我知道這根本不是你的本意。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你難道對我沒有感情嗎?咱們就在一起,好好過日子,我再也不會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了……”

站在後邊的劉警官跟趙建軍都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變臉如翻書的人,也不知道這小夫妻倆到底是怎麼回事,互相對視了一眼,一時都覺得有些難辦。

這夫妻之間的情感糾紛最是複雜,有時候不是你外人強行去橫插一腳就能理得清的,弄不好還要落著埋怨。

“要不……”

劉警官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斟酌著開了口,他想說要不你們再好好溝通溝通,該道歉的道歉,該解釋的解釋,看看到底能不能湊合著過,還是怎麼說。

然而這個時候派出所門口一陣喧鬨,此時早已是月上柳梢,外頭是黑沉沉的夜色,歐陽軒踏著夜色,兩隻手一邊攬了一個人,大步回到了派出所。

盧雲芬此刻心緒是一團亂麻,又被淩友俊抱著不能動彈,她現在已經說不出來對這個男人是什麼樣的感情了,但總之大約不是單純的夫妻之愛。

神思不屬中,一個人影像小鋼炮一樣衝向她,一把推開摟著她腰的淩友俊,抱住了盧雲芬。

“姐姐,他欺負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盧雲芬一下子就被這個熟悉的聲音把心緒抓回來了,低頭一看才發現,好家夥,那個和免免一道來的男人居然把自己的一雙弟妹帶來了。

撲進盧雲芬懷裡的是她小妹雲秀,才十四歲,而她十六歲的弟弟誌洪剛才稍微錯後了幾步,此刻,一見到淩友俊就衝了上來,一拳重重打在了淩友俊臉上。

十六七歲的男娃也算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這一拳直接把淩友俊打翻在地,臉頰肉眼可見地腫了起來。他這時候倒像是個漢子了,一聲沒吭。淩友俊捂著臉頰,想從地上坐起來,誌洪像是還不解氣一般,又抬起腿想踹他。

好在兩個民警眼疾手快,一人一邊把兩個人拉開了。

盧雲芬抱著妹妹,驚訝地看著自己一貫頗為乖巧懂事的小弟。

誌洪個子中等,一米七幾,跟淩友俊差不多高,隻是孩子青春期,還在抽條兒,杆兒瘦杆兒瘦的,那兩條胳膊看去沒比盧雲芬粗多少,她這個做姐姐的,從未想到弟弟能有一拳打翻一個比他健壯這麼多的成年男人的力氣。

等誌洪抬起頭,盧雲芬才看清,弟弟兩隻眼睛連帶著鼻頭都紅了,雙眉緊鎖。與姐姐對視上以後,他立刻轉移開了視線。

誌洪低著頭,拽著他的趙建軍不敢撒手,生怕自個一撒手這衝動的小男娃又衝上去揍人。

派出所裡七個人,卻一時沒有任何人出聲,落針可聞的。

“姐,離婚吧。”誌洪收整了半天情緒,才啞啞地開口。

盧雲芬有些恍惚,她的弟弟,還是處在小男娃變聲期的年齡呢,瞧這破鑼嗓子。

雲秀就不用說了,隻是個讀初中的小孩子。而誌洪,比免免還小一歲,這三個人,在盧雲芬這個做大姐姐的眼裡,原本一直是需要她照顧關愛的小娃娃。大人的無奈和苦楚,本就是不該去讓孩子分擔的,他們那脆弱的小肩膀能支撐得了什麼呢?

可是原來,她以為柔嫩的小樹苗,也會在風雨來臨的時候,拚命向上撐開自己的樹冠枝丫,想為她遮擋。

在這一刻,盧雲芬才知道了,免免說得對,她先前總想著為了弟弟妹妹委屈自己也沒什麼,其實是她太過一廂情願了。

真要為了弟弟妹妹,她便不該這樣委屈自己。

淩友俊又來拉盧雲芬的手,似乎想說些什麼,盧雲芬這會兒終於能冷靜地直視他了。

“嗯,淩友俊,我們離婚吧。”她平靜地說。

*

人在忙碌的時候,往往意識不到時間的流逝。等這出鬨劇解決,淩友俊終於垮著肩膀,答應了同盧雲芬離婚,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謝免免一看時間,差點驚叫出聲。

居然已經快到夜裡一點了!她甚至沒有跟爸爸媽媽和哥哥說她去了哪裡!

盧雲芬被弟弟妹妹一左一右護著回自己家了,免免和兩位民警道完謝就想著趕緊回家,但這個點是沒有公共汽車了。歐陽軒抱著胳膊好整以暇地瞅著她,免免隻能可憐兮兮地:“那個……能載我……回去嗎?”

聲音越來越小。

好在歐陽軒這次終歸是沒有為難她,他還是像來時一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長腿一跨就發動了摩托車。

“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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