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蕭哥哥,早呀。”
免免打了個哈欠,然後眯著眼睛,像沒睡醒的小貓一樣,軟綿綿地靠在她哥背上,還不忘跟蕭蕭打招呼。
因為昨晚那一通折騰,免免睡得太晚了,回家洗漱收整完上床的時候,都已經是兩點多了,這對於早睡早起的免免來說算是破了個大紀錄了——她平常上床睡覺的時間都是不超過晚上十點的。
蕭蕭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免免,這謝家妹妹平常見著生人,總是有點拘束的,會讓人覺得有幾分距離感,今天大約是實在沒睡醒,那種拘束也沒了,隻有一種對外界毫無防備的可愛。
對,可愛。
蕭蕭用舌尖在嘴裡翻來覆去地模擬著這兩個字,感覺心尖子都又軟又甜的。
好笑的是,免免不拘束了,他自己反倒是加倍地拘束了起來。
“早……早!”蕭蕭從心尖一直紅到了耳根,“你,你吃過了嗎?”
免免軟軟地笑了笑:“吃過啦,蕭蕭哥哥呢?今天這麼早呀。”
“我……我也吃過了,吃了荷包蛋,還,還喝了玉米粥,配了雪菜,雪菜是我奶奶自己醃的。嗯,還吃了……吃了鹹鴨蛋白,因為我妹妹隻吃鴨蛋黃,不吃鴨蛋白……”
蕭蕭緊張得舌頭都要打結了,大腦更是一片空白,免免問什麼他就照著答什麼,還不知道停,一疊報菜名報得謝旋耳朵都要長繭子了,隻覺得他這兄弟今天好像哪裡不大正常。
“停停停。”謝旋道,“寒暄,大哥,你知道什麼叫寒暄不?沒人查你作業。”
蕭蕭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此時謝旋跟免免已經騎到了車上,謝旋瞥了還站在地上不動的蕭蕭一眼:“你沒騎車?這怎麼跟我們一道啊,咱仨前胸貼後背擠擠麼?你這麼偉岸的身形,挺為難我的。”
蕭蕭這才猛然發覺自己把自行車都給忘了,他平常也是騎車上班的,結果今天滿腦子都想著快去六單元找免免跟謝旋,就知道拚命往六單元跑,連自個兒的車都給忘了個乾淨。
“我靠!我回去拿!”
蕭蕭說完就又撒丫子往自己家的方向跑,真有他的,這一大清早的,什麼都還沒乾呢先熱身運動往返跑了兩圈,這兩天降溫倒是凍不著他了。
等蕭蕭騎上車,三個人兩台車並行,一道往外騎。路上間或聊幾句天,蕭蕭一直想把話頭往免免身上引,但免免坐上車前杠以後就半靠在她哥哥懷裡打瞌睡,蕭蕭說了什麼她似乎也沒聽進去,最後就變成了兩個大男孩聊了一路。
聊了半天謝旋才想起來:“哎,不對啊,你們軍工廠不走這條道啊,不是在沐春路那邊麼?”
“哦。”蕭蕭囫圇道,“我這不是尋思著現在,呃,秋高氣爽的麼,早上空氣又新鮮,就早點兒出門吹吹風,鍛煉鍛煉,順便也跟免……”
“免?”謝旋睨他。
“……跟你們聯絡聯絡感情,嗬嗬。”
馬路前邊一隻流浪貓“哧溜”一下從旁邊草叢裡竄出來,兩個大男孩都一捏龍頭,腳踩地刹住了車。貓平安越過了馬路,兩輛自行車車頭卻撞在了一起,謝旋跟蕭蕭也麵麵相覷。
“唔……怎麼回事,哥哥?”免免揉著眼睛支起身,謝旋就見蕭蕭又明顯地緊張了一下。
他眯起了眼睛。
自行車騎到中華中學不用多久,這會兒正是孩子們上學的高峰期,學校門口彙聚了不少學生,騎車的走路的都有,背著書包往裡邊去。朗朗讀書聲從學校裡傳出來,大約是早到的學生們已經開始早讀了。
蕭蕭隨口道:“這讀的什麼呀,什麼草屋淋雨媒人吃饃的,半個字都聽不明白。”
他話音剛落,謝旋差點一腳沒踩穩把車弄翻了,好容易停穩當,一臉又好笑又嫌棄的表情瞪著蕭蕭。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是《離騷》。”免免被剛才顛那一下弄得清醒了不少,她回答完蕭蕭的問題,又抱了抱謝旋,跳下車,乖巧地向兩位哥哥揮手:“哥哥,蕭蕭哥哥,我走啦,你們倆路上也小心。”
說完就也彙入了學生的人流中,往校園內部湧去。
早讀聲還在繼續,聲聲鮮明,蕭蕭剛才鬨了笑話,臉一下子就紅了。
他歎了一口氣:“唉,早知道做學生的時候該用功點,好賴讀個高中,也算是有個還過得去的文憑,也能少鬨點笑話。”
這倒是有意思,蕭蕭生來就不是讀書的料,天賦興趣努力這三者是一概都沒有,從前也從未聽他為自己那點兒文化水平惋惜過,這會兒倒是感慨上了。他文化水平不高又不是一天兩天,就他肚子裡那幾滴墨水,笑話是從來沒少鬨的,平日裡彆人嘲笑他,他也跟著人哈哈笑,現在知道要臉了。
謝旋不動聲色:“怎麼,又不是多大事。你雖然沒多好的文憑,但是這會兒在軍工廠不是挺好的麼,你之前不是說車間主任都跟你客客氣氣的,沒事還能一塊兒吃吃飯打打牌,工資也不錯,多少人羨慕啊。”
蕭蕭卻搖搖頭,喪氣道:“那都是表麵工夫,外強中乾,就是那種感覺,這人吧,瞧上去還挺人模狗樣的,但經不起推敲,仔細一推敲了人就發現,你就是一豆腐渣工程,隻有殼子,沒有芯子,我覺得我就是這樣兒。”
“多的是人從殼子到芯子都沒有呢。”謝旋道。
蕭蕭半晌沒說話,最後還是搖頭:“嗐,你不懂,你跟李培都明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