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酒僵直脊背,不經意地將手腕從裴淮之的掌心抽出,背到身後。
男人腳下步伐一滯,偏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後者一臉不高興地繃著表情,見他瞧過來,還倔強地仰著下巴瞪了他一眼,膽子倒是真比先前還沒離開他身邊的時候大了不少。
氣人,但卻鮮活。
裴淮之沒挪開眼,就這麼站在原地,任由她瞪了會兒,而後不自覺彎了彎唇,修長直接輕輕地摩挲著,悄悄回味著方才握著她纖細手腕時,那嫩生生的觸覺。
傭人把熱氣騰騰的湯藥放到餐桌上,往周酒這邊看了兩眼,麵上流露出的喜色是自然而然毫不奉承虛假的。
周酒一時有些動容,過去她在翡落灣生活,一時便是這個阿姨悉心照顧她。
最開始她隻是個清潔傭人順帶到翡落灣寄住的普通初中生時,這阿姨對她就多有關照,每回給裴淮之做點什麼好吃的,都會特地給她多留一份,偶爾她在學校寫作業,回來得晚了,母親林淑娟不聞不問,連口剩菜剩飯都不給,也是這阿姨偷偷拉著她去廚房開小灶,給她重新準備晚餐。
很多時候她甚至覺得,翡落灣的阿姨比她的親媽還親,照顧她像照顧自己的親生女兒。
後來和裴淮之在一起,迷迷糊糊被他從次臥拐回主臥之後,阿姨對她的態度便更不用說了,體貼細致,永遠笑臉相迎,永遠熱情溫柔。
裴淮之這是想打親情牌,自己的感情打不過,賣慘又成效甚微,如今便把阿姨從翡落灣請過來了,周酒是半點好臉色都不想給這個混蛋東西,可偏偏在阿姨麵前,又不想表現出來,免得空惹人家擔心。
畢竟當初兩人還在一塊的時候,旁的知曉她身份的人,雖表麵上對她恭敬奉承,可背地裡全戳著她脊梁骨悄悄唾棄,保潔的女兒也想飛上枝頭做鳳凰,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不論是相貌還是家世,有哪一點能同宋家千金相比,人家就是離了婚回來,那也比她強過千倍萬倍。
唯有這個阿姨,從第一次知道他們兩個走到一起時,便是由衷的欣慰,那些年她常說:“裴先生呀,是我看著長大的,他小的時候便不怎麼愛說話,後來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便更是生人勿進,可能很多人都會覺得他性子古怪駭人,不好相處,可是先生對小姐您是不一樣的,你們能在一起,我是真的為你們感到開心。”
“隻有小姐最適合先生了,他和您在一起的時候最放鬆也最舒心,也隻有先生的身份和能力,能給小姐最好的生活和保護,你們一定要好好在一塊。”
周酒出了會兒神,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可惜了,他們最後誰也沒做到阿姨心目中的期許,隻能讓她失望了。
周酒內心一邊討伐裴淮之,一邊對著阿姨,又不自覺換上該有的笑容和回應。
也不管裴淮之那眼神直勾勾地睨著自己,她走到餐桌旁,當著阿姨的麵,十分給麵子地皺著眉頭,把那苦哈哈的藥全數喝下。
不過雖苦,但也並沒有記憶中的難以入口,她記得先前被要求每天都要喝一碗這藥的時候,那種苦不堪言的感覺還曆曆在目,可如今大概是嘗過更多不一樣的苦,倒也並不把這些當回事了。
裴淮之懶洋洋地抽出把椅子出來放到自己身邊,拉著周酒坐下,周酒沒領情,撇開他那伸過來的大手,狠狠白他一臉,全程沒給半點好臉色,端著碗,自顧自地跑到長桌另一頭,離他最遠的地方坐下。
裴淮之覺得她這個樣子也可愛,沒挪開眼,低低地笑出聲。
阿姨在一旁收著東西,見到裴淮之這個表情,順口對周酒說了句:“先生打您從翡落灣搬走之後,便沒再這樣笑過了。”
周酒垂著眸,握著碗邊的指節不自覺多了幾分力道,骨節微微泛著青白,再抬頭時,便直直對上裴淮之那侵略性極強的眼神。
阿姨收好東西,也不想再耽誤屬於兩人單獨的小世界,打了聲招呼之後,十分自覺地離開了酒店總套。
門口關上的一瞬間,周酒強行擠出來的笑容終於消失殆儘,她很快站起身,走到裴淮之身邊,準備將自己的雙肩包拿回來就馬上離開這裡。
哪成想裴淮之似乎早早便算準了她的意圖,小姑娘伸手扯住雙肩包帶子的一瞬間,他修長的指節輕輕將那背包帶一勾,任由周酒使了多大的勁,那包包仍舊紋絲不動地在他腿上躺著。
“你鬆手。”周酒冷冰冰地命令道。
裴淮之懶洋洋地搖搖頭:“我鬆手了你就跑了。”
周酒氣得小臉板正:“裴淮之,你彆耍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