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清晨, 晨霧未散,小雨瑟瑟 。方英撐著一把輕巧的竹葉傘, 依約來到無花的住處,還是那片竹林,還是那條小徑。不同上次,方英慢慢的走進竹林,一直走到最深處, 無花所暫居的那幾間小竹舍。一路上竹林裡都是靜悄悄的,方英沒有遇到任何機關。小院中最大的竹舍開著門, 門下放著一張茶案,坐著一個人, 茶案上兩蠱茶輕輕的飄著白煙。
這布置, 與他上次來時一模一樣。隻不過上次來的是芳櫻,這次是花三。無花看方英來了,坐在那裡雙手合十微微一彎腰, 臉上依舊是讓人感到如沐春風的淺笑,身上的白色僧衣乾淨的像夜晚傾瀉的月光, 而他的眼睛也是一如既往的乾淨柔軟, 纖塵不染。
方英慢慢的走過去,坐到他對麵空著的位置,把傘收起斜靠在廊柱下。無花看著傘上的水痕有些歉意的說道:“貧僧學藝不精, 日前邀請時未能測算出今日天象, 讓花三公子冒雨前來, 實在是罪過。”方英無所謂的說道:“無妨, 天象之事非人力所能掌控。”方英相信他確實沒有算出來,因為雨天讓人一下子就想到傘,而傘在方英的手中是武器。
“不過也好,上次你來時便是撐著傘的,而那次我們二人也是坐在這裡品茶談天。”無花看著方英說道。方英卻否認道:“你記錯了,我上次沒有帶傘。”那次也沒有品茶,一蠱茶在方英麵前慢慢的變得冰冷,方英一動都沒有動。
無花笑道:“是貧僧記錯了。大概是因為芳櫻姑娘總是帶著傘,想到她便想到傘。就像想到江南便想到雨。”無花的目光又落到了傘上,那是一把輕巧的油紙傘,其上繪著幾片竹葉,傘柄也是由一節細直的竹子製成,渾然一體。方英端起茶蠱輕輕的品了一口,茶葉好,茶藝也好,隻是入口稍涼了。
“這麼早便煮好茶等著,若是我來晚了,無花大師難道要一直等著?”
“等待本就是修行的一種。”無花淡然的說道。這話雖然有些禪意,方英卻隻能想到蟄伏的毒蛇。
無花不急,因為目前局麵他占優,但處於劣勢的方英也不急不緩的品著茶,這倒是出乎無花的預料。在看到從天上飄落的雨絲時,無花便以為方英會撐著一把傘來,一把殺人的傘。因為一個人若是身處劣勢,那任何對他有利的機會他必定會牢牢抓住。尤其有著天意征兆的天象,更讓人容易衝動。方英確實撐著傘來了,卻隻是一把隨處可見的紙傘。
“這茶,有些涼了”,方英把茶蠱放下說道。無花笑了笑說道:“那貧僧便再烹一壺,今日你我二人應當要聊許久。”
於是方英便坐在那裡,等著無花又烹了一壺茶。七絕妙僧無花,傳說中詩詞書畫樣樣精通,方英覺得,他的茶藝也是其中一絕。無花精通的東西實在太多,這樣的人,若是做他的朋友是天下一大幸事;但若是做他的敵人,便是一件不幸的事。
“小僧茶藝可還入得芳櫻姑娘的眼?”
“無花大師何時對自己的茶藝這麼沒有信心了?”方英反問道。
“對彆人,小僧對自己的茶藝當然自信,但是在芳櫻姑娘仙姿前,便不自覺的露怯了。芳櫻姑娘品行高潔,若是嘗著不好當然不會落小僧麵子。”
“無花大師高看我了,你名滿天下,若非名不副實,怎會有人落你的麵子?”,方英淡淡的說道。
“名不副實?不知芳櫻姑娘對這個詞有何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