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開始。”隨著導演一聲令下,沐南開始進入了狀態。
他飾演的是一位智力上有點缺陷的孩子,走路姿勢也和正常人不同。
他邁著鴨子步,頭歪向一邊。隨著地麵的積雪越來越厚,他走路也開始深一腳淺一腳。
剛開始沐南還沒有自信,怕自己演的不好,但導演一直沒有喊停,沐南的自信也漸漸培養起來了。
他沿著走位的路線一路走過去,步伐漸漸加快,後麵開始小跑起來。
“好,停。”隨著導演聲音一出,沐南終於得以鬆了一口氣。
“非常不錯,”導演誇獎道,“第一次演戲能有這個感覺,很棒。”
沐南也不知道導演是真的在誇他還是在安慰他,不過他還是感到很開心。他四下找尋著成寒,在導演身後的一個角落看到了他。
成寒也看到了他搜尋的視線,朝他笑了笑。
“哎哎哎,”導演注意到兩人隔著老遠的眼神互動,敲了敲手裡的劇本,“隔著這麼多人還能打情罵俏,趕緊再來一條,然後就下一場戲了。”
沐南瞬間臉頰通紅,昨天晚上吃飯時,導演也說過他們是真愛之類的話,但那時候導演喝多了,他就沒往心裡去。
隻是現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被打趣,他還是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不過,劇組其他人也隻是哄笑一陣就過去了,顯然是對導演的行為見怪不怪。
接下來的幾個場景還算順利,沐南飾演的角色在林中迷路,怎麼也找不到回家的路,最後精疲力儘地坐在一棵樹下。
而隨著時間推進,雪越下越大,甚至超過了天氣預報的中雪範疇。兩三個小時後,積雪已經輕易沒過人的腳麵,而且雪勢還絲毫未見減小。
成寒他們已經和B組導演去拍雪地裡找人的戲了,導演當機立斷將他們叫回來,先把找到人的場景拍了。
在等待開拍的過程中,沐南就這樣坐在樹下。他的褲子裡加了厚厚的棉墊,因此坐在地上並不覺得很涼。
但上身的棉襖還是很快被風雪打透了。他雙手凍得通紅,塞進袖管裡也不見好。雷鋒帽下麵露出來的臉頰也被吹得刀割一樣疼。
沐南等得有些無聊,還沒聽到導
演喊開始的聲音,他索性放空精神,看著遠處灰藍的天空,哼起了歌。
“烏蘇裡江來長又長,藍藍的江水起波浪。赫哲人撒開千張網,船兒滿江魚滿倉。”
他哼的是一首六十年代創作的黑龍江民歌《烏蘇裡船歌》,沐南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唱起了這首歌,甚至他根本不記得在哪裡聽過。
但在漫天飛雪中,他就突然唱起了這首歌。
“噓——”導演突然做了個手勢,讓所有人都噤聲,然後示意攝影師快拍。
沐南根本沒意識到大家都在關注著自己,他就是小聲地唱著歌,唱了兩遍第一段的歌詞後實在想不起來第二段了,索性有一搭沒一搭地哼著曲調。
但沐南並不知道,這樣的他顯得有多純潔。
漫天遍地都是白色的雪,隻有他小小的一隻縮在雪地裡。他的嗓音空靈,哼起百轉千回的曲調時,仿佛是天地間孕育出來的生靈。
他的帽簷上掛著雪花,甚至睫毛上也掛著雪花,眨眼時霜撲簌撲簌地落下,像是天使降世時帶到人世間的銀粉。
“拉特寫。”導演小聲對攝像說,不敢驚擾到沐南,生怕他一旦回過神來,這樣的純潔的空靈感就不見了。
另一邊,其他演員早已準備好,導演一聲令下就開始拍攝。
直到成寒已經到了身前,沐南才反應過來。
他看著成寒從遠處飛奔而來,不知為什麼,眼眶竟然有點熱。
這裡好像有句台詞來著,沐南拚命想著,他腦子都被凍得不轉了,一時間竟然想不起來。他該說什麼來著,是“你們終於來了?”,還是“你們怎麼來了?”,又或者是“我媽媽呢?”
因為實在想不起來台詞,沐南就這樣呆呆地看著成寒一眾人跑過來。成寒邊跑邊脫下自己的大衣,將他用力地裹了起來。
大衣裡麵還帶著成寒的體溫,沐南瞬間就覺得自己暖和了起來。
冷熱交替讓他打了個重重的寒戰,下一秒他就感受到成寒把自己摟得更緊了。
隨著身體的熱量漸漸回來,沐南終於想起了台詞。但說台詞的節點早已過去,導演卻還沒喊停,沐南有些忐忑。
這場戲演員很多,要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讓大家都跟著重來一遍,沐南會愧疚
死的。
但導演卻遲遲沒有喊停,直到一條拍完,他居然還帶頭鼓起了掌。
其他工作人員也跟著鼓掌,沐南有些懵:“我好像忘了說台詞了……”
“沒關係,”導演說道,“台詞是為了人物服務的,你剛剛的狀態表現得特彆好。在那個情況下,還是個智力有缺陷的孩子,什麼都不說也是合理的。”
“而且唱歌那段你是怎麼想到的?”
“唱歌?”沐南一愣,“我……我就是太無聊了,才唱起歌的。”
導演這次的誇獎真心了很多:“不錯,這說明你很有天賦。”
“啊?真的?”沐南有些懷疑,他不過就是哼了兩句歌而已。
倒是成寒,一臉的與有榮焉:“我就說他適合演戲。”
“行行行,”導演擺擺手,“知道人有多好了,等下次有機會找你演戲。”後半句話他是對著沐南說的。
“啊好!謝謝導演賞識。”沐南沒想到自己隨便的一個客串,還有這樣的效果。
原本還要繼續拍知青找人的戲份,但就在這段時間裡,雪已經下的太大了,而且伴隨著狂怒的北風,能見度低到嚇人。
迫不得已,導演隻能選擇暫時收工。
按時間來算才是黃昏,但天際已然是灰黑一片。大家的手機上不約而同彈出了暴雪預警,原來黑河即將迎來一場大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