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魚(一)
關靜萱剛剛睡下的時候,其實不如慕容霖他們看到的那樣安穩。
雖然李禦醫說了已然沒有大礙,但那場讓她記憶深刻的疼痛終歸讓她害怕了,她就怕,怕李禦醫說的一切都是為了安慰她的,待她再次醒轉過來之後,她的肚子會沒有了證明孩子存在的隆起。
但那樣疼痛終歸是磨人的,消磨了她的精神、精力,讓她覺得疲憊無比,即便告訴自己不要睡不要睡,可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卻還是睡了過去。
有的夢境太過真實,會讓人區彆不出是在現實還是在夢境之中,而有的夢境,能讓人很清楚地知道,這隻是夢,比如此刻的關靜萱就很清楚地知道她是身在夢境之中的,但她卻不想醒來,因為這個夢,她已經好些時候沒有做了。
依舊是相同的場景,大樹,荷花池,可能因為這是在夢境之中吧,所以這荷花池裡頭的荷花並沒有如現實裡頭一般,已經隻剩下殘枝敗葉,依舊開得極妖嬈。但關靜萱此刻沒有心情欣賞這虛幻之中的美景,隻四處轉頭查看,尋找她的那一對小烏龜,或者小龍崽子。
前頭的幾次,都是他們主動接近她的,而這一回,她站在原處許久,卻沒有能發現他們的蹤影。
關靜萱開始害怕,怕如果他們此刻不曾在她的夢境之中出現的話,那麼在現實之中,她是否也會失去他們。可她是不能失去他們的。他們已經在她的肚子裡頭待了近七個月,他們是她的親骨肉,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她時常能感受到他們的動靜,每天每天都那樣精力旺盛的動靜,他們在以這樣的方式提醒她他們的存在。本來再過三個月她就能親眼看見他們,親手抱著他們親親他們了,如果…不,不會有那樣的如果的。
“笑笑!爾爾!”關靜萱張大了嘴,想要大聲喊出他們的名字
。事實上,關靜萱以為他們應該是以為知道了各自的名字的了。或許剛開始的時候是不知道的,但她幾個月叫下來,他們似乎已經給自己區分了名字。她叫‘笑笑’的時候,她的左邊肚子會有反應,而叫‘爾爾’的時候,則是右邊肚子有所反應。
可這會兒,關靜萱感覺她已經用儘了全力在呼喚他們的名字,可那叫喊聲,卻連她自己都聽不到。她明明喊了,周遭卻一片寂靜。關靜萱於是著急了起來,她開始往前走,儘可能地接近荷花池。或許他們頑皮,躲在水裡呢?
夢中,關靜萱沿著荷花池慢慢地走著,一邊走,一邊往荷花池裡頭看,目力所及的地方,她都仔細尋找。最後,在走到與她剛才站立的地方相反的方向的時候,關靜萱看到了一條幼龍,一條奄奄一息的幼龍。他就那樣蔫蔫地靠在荷花池邊,半身在岸上,半身在水裡,似乎是聽見了她發出的動靜,他輕輕地抬了抬眼皮,然後又很快闔上。
關靜萱捂住了嘴,不全因為他的虛弱,還因為,她看不到這附近還有另一條幼龍。前頭的今次夢境之中,他們都是在一塊兒
的,最多隻分了左右和前後。可是這會兒,卻隻剩一條了。關靜萱很清醒地知道,這是胎夢。那麼這樣的胎夢預示著什麼呢?難道她終究,要失去他們其一,或者全部失去嗎?
“笑笑?爾爾?”關靜萱不知道他是笑笑還是爾爾,但她知道,他是她的孩子。
“很難受吧?娘親來了,彆怕,娘親陪著你呢。你得好好兒的,娘親還想看著你…長大的。”關靜萱走到了他跟前,坐了下來,扶起他的腦袋,讓他靠在自己的腿上。可能因為是夢裡吧,關靜萱感覺不到一絲來自他的重量。
他再次睜開了眼睛,腦袋在關靜萱的懷裡蹭了兩蹭,發出了含糊不清的聲音。關靜萱聽不清他在說什麼,隻能聽出他嗓音裡頭的難受和委屈。
“娘親知道,是娘親不好。你得原諒娘親,彆離開娘親,行嗎?娘親很愛你,真的很愛很愛。”
突然,遠處本來平靜的水麵濺起了一陣水花。雖然沒有聽到聲音,但是關靜萱就是知道,那裡是有動靜的。然後…她看到了一條尾巴,一條像魚的卻不是魚尾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