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浮出來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是疼,第二反應是餓。
疼痛從四肢百骸漫了上來,散在每一寸皮肉中。饑餓在胃裡攻城略地,似燒似灼。
這樣又疼又餓的情形中,我廢了好大力氣,終於能睜開眼睛,緊接著又因入目場麵怔住。
眼前是床頂,身旁是屋子。床的做工還挺不錯,雕出來的花紋像模像樣。然而,這是哪兒?
疑問短暫地壓過好奇,我皺著眉毛,開始冥思苦想。
好吧,不知道。
不光是“不知道這是哪兒”,還有更多、更基礎的問題。我是誰,叫什麼,為什麼會出現在此地……統統都不知道。
意識到這些,我微微默然,本能地扭起腦袋,想要多看看四周,至少得到些新線索。
這卻是個錯誤決定。明明隻是個簡單動作,卻疼得我險些飆出眼淚。
“嘶啊——!”
我出了一身冷汗,花了好大時間才緩過勁兒來,眼前卻還是一陣一陣發暈,隻模模糊糊聽到不遠處傳來聲“吱呀”的響動。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那個推開門的人已經到了床邊。見我醒來,他明顯驚喜,叫我:“沈浮!你怎麼樣了?”
聽著這話,我沒回答,一心隻知道去看來人的麵孔。
原先是想知道他是誰,可真正看清他模樣的那一刻,我又一次愣住。
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人,他光是站在那兒,就像一幅畫似的。
從眉毛到眼睛,從眼睛到鼻梁,臉上每一處都好看到過分,就連皮膚也是一種潤澤的白皙,惹得我心跳“撲通撲通”。
而在我專心致誌用目光勾勒他五官的時候,他也落下目光,眼神裡帶著十足關懷。
這麼彼此看了片刻,他眨眨眼睛,仿佛遲疑,又叫了一聲:“沈浮?”
我一個激靈,後知後覺,這應該是我的名字。
“是不是身上不舒服?”他又問。說著還歎氣,嗓音裡有愧疚,“你的確傷得極重……唉,那時你不該留下。”
我喉結一滾。雖不記得他說的“那時”是什麼時候,但好歹想起來了,此刻的我是一個餓著肚子的傷員。
他不提還好,如今提起,再配上房間裡不知何時開始縈繞起的粥米香氣,我身上疼痛再起,胃裡又難受,臉都快皺起來。
哎?粥米香氣?
我目光下滑。原來如此,彆看床邊青年長了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他手裡端的可是地地道道的“煙火”——一碗吃的!
我嘴巴張開,說了見到青年以後的第一句話:“餓……”
青年愣了愣,而後笑了,“好,先吃點東西吧。”
哎呀,他笑起來怎麼還能更好看。
“這是你做的嗎?”
在青年忙著扶我起來、細心地給我背後塞上軟墊的時候,我挑了個保險的話題開口。
“對。”他回答,“天璿走的時候說了,咱們如今這樣子,要吃得清淡,卻也要吃得飽足,不能光用青菜那些招呼,最好有蛋、有肉。我倒是還好說,你這邊麻煩點。從前躺著,動都動不了,如何能嚼東西?可光吃米也不好,傷沒法好。
“最後就想了個法子。把肉、菜都切碎了和米一起煮,你從前沒醒來的時候一次都能喝一碗。滋味的確不錯,對吧?”
一堆話在我腦子裡過了一遍,可我隻記得咽口水,勉勉強強捕捉到末尾幾個字。
自然是不錯的,光是聞著就能感覺到濃鬱香氣。引得我目光落在上麵,壓根無法挪開。見那一碗菜肉粥裡多了個勺子,輕輕攪了兩下,又舀出來一勺。不光如此,他還吹了吹,這才把粥送到我嘴邊。
這是要喂我。
我懷疑自己已經臉紅了,否則麵頰上怎麼一陣發熱?
壓下羞澀,毅然決然地張開嘴,啊嗚~
好吃!
菜肉粥入口的一瞬間,我眼前一亮。
肉已經完全酥爛,與米混在一起。菜卻沒有久煮的軟爛,而是帶著一點細微的韌,加上原本清新的味道,讓我唇齒生香。
我匆匆把第一口咽下去,嘴巴迫不及待地又一次張開。這時候,第二勺粥也送到了嘴邊了。
“……”嗚!好吃!我吃吃吃!
好像隻是一眨眼的時間,眼前的碗已經乾乾淨淨。
我感覺自己的飯量絕對不止這點,可大約還是受傷的緣故,胃裡的燒灼沒了,變成微頂。
想去揉揉,偏偏抬手也會痛。再有,吃東西的時候我順道粗略看了一眼身上,腿上如何還不知道,兩邊手臂卻是明白帶著紗布,下麵滲著草藥的味道。
我心頭發苦,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碰到了什麼才成了這副慘狀。再仔細一想,這青年是不是還說了,“咱們現在這樣子”。
我是什麼樣子,已經一目了然了,可他?
我憂心忡忡地看著他,問:“彆光說我啊,你怎麼樣?”
同一時間,他也開口:“吃飽了嗎?要不要再來一點?”
他好關心我!
我心頭暖暖的,笑著回答:“不用,已經飽了。”
他也笑了笑,把手裡的碗放到旁邊,臉上的擔憂、關懷一起散去了,變成一種謹慎。
我開始不安了,“彆不回答我啊,你到底——”要不是條件不允許,我肯定已經扯起他的袖子檢查。
他打斷:“沈浮,你知道我是誰嗎?”
啊?
我嘴巴張了張,又閉上。再張了張,再閉上。
終於,還是在他一點點嚴肅的神色裡,尷尬地回答:“不知道——但是!”
他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