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1 / 2)

良弓行 江色暮 6916 字 6個月前

早就知道自己來曆不明,眼下期待落空,我也沒什麼失望。跟上謝玉衡的腳步,開始在城中端詳。

和我倆前頭住的鎮子相比,此地是繁華不少。天色已經開始昏暗了,路邊的商販們卻還不急著收攤。見了我們,一個個都在熱情叫賣。

望著他們琳琅滿目的攤位,我還真有幾分興致。但謝玉衡不停,我隻好也收攏心思,與他一起找到家客棧。

迎著小二的招呼聲,謝玉衡目光快速在客棧門頭上掃了一圈兒。似是滿意了,這才轉向那夥計:“你們這兒能做我們自帶的吃食嗎?”

小二一愣,朝我看來。

我連忙側身,要他看那隻背了一路的鳥。

小二笑了,“我當是什麼,原來是野雀。”這該不是鳥的正經名字,不過本地人這麼稱呼。我含混地“唔”一聲,他又問:“行啊。客官是要清燉還是紅燒?”

謝玉衡沉吟片刻,朝我看來。

他是真懂我。前麵計劃了一路食譜,後麵發覺不用親手做,我是寬心,但也懷有遺憾。直到眼下,聽謝玉衡問我“沈浮,你有什麼打算”,人才振作起來,“這鳥如此大,同時用上幾種做法也行。”

說著,開始細細對著小二描繪。

用什麼部位煮湯,拿什麼地方炙烤……在我叨叨了一長串兒後,眼前的小二竟然能把所有內容毫無錯漏地轉述一遍。見我點頭了,他才笑著一伸手,請我和謝玉衡往裡坐。

我高高興興進門,肚子快要炸出雷響。到了桌子邊,小聲和謝玉衡說:“要麼怎麼說當小二的都是人才,起碼記性好啊。不過夥計機靈,不代表廚子一樣有能耐,待會兒看看這店究竟能做得怎麼樣。”

謝玉衡輕飄飄掃我一眼:“反正比不上你。”

“哎呀。”我愈是喜滋滋,心頭湧出股豪情,“等咱們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一定——”

一定不再假於他人之手,親自為你做好味吃食!

話還沒說出來,小二去而複返,表情帶著點尷尬,說他已經把我的要求說給廚子,偏偏廚子聽不太懂。

“要不然,”小二道,“客官,您親自去指點指點?這一頓,連帶晚上的住宿,我們便不收您二位的錢了。”

我:“啊?”

這麼大方,有古怪吧?

我本能去看謝玉衡,謝玉衡同樣神色微凝地去看小二,桌下的手摸到腰側。

這反應說明果然古怪!難道……我倆撞上了傳說中的黑店!?

我警惕地扭過頭,繼續分辨小二愈是磕磕絆絆,但也講清楚了的話音:原來那廚子聽完我的話,雖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卻直覺我定是什麼有名大酒樓出來的學徒。想借著這招,買下我手裡的菜譜。

小二哭喪著臉:“我就與他說,光用一頓飯、一晚上住宿,也太貪心了,可他不聽啊。”

啊?這……

我眨眼,再看謝玉衡,他已經把手從佩劍上挪開了。還朝我看了一眼,輕輕點頭。

這是“小二在說實話”的意思。我不清楚他是怎樣判斷,卻相信他的直覺。

“沒事,”跟著鬆懈下來,我說,“也不是什麼貴重東西,你帶我去就是了。先說好,隻指點一遍,教不會也彆再找。”

“得嘞!”小二喜出望外,“您跟我來!”

我矜持地頷首,臨走前,又是看謝玉衡。

他朝我笑了笑,眼睛彎起來,像是一輪新月。

趕在心跳不受控製之前,我和小二一同進到廚房。對著客棧廚子教了一番,明顯能感覺到對方看我的眼神一點點轉變。從“你這毛頭小子,定是撞大運才得了什麼珍貴食譜”,成了“大廚,受我一拜”。

我被自己的想象逗樂。不曾想,趕在燒鳥腿出爐子前,那廚子真的湊到我耳朵旁邊,扭扭捏捏地問起我從前在什麼酒樓掌勺。

“我不知道。”這是實話,“哪天想起來了再告訴你吧。”這也是實話,前提是我還有過來的機會。

廚子顯然覺得機會不大,用充滿懷疑的眼神看我。我還聽到他嘀嘀咕咕,說什麼我那麼會指點人,一定早有經驗,眼下不過藏一手。

我哭笑不得。哪裡是會指點?隻是在自己動彈不得的時候,有了一番對謝玉衡指手畫腳的經驗。

想到他,就很想見他。沒再理會廚子的小動作,我要求:“快跟我把盤子端出去,過會兒都涼了。”

廚子“哎”了聲,小二也又被薅過來。重回大堂,我一眼便見謝玉衡端著茶水坐在桌側。原先掛在腰間的劍這會兒被擺在桌上,劍鞘上正是謝玉衡另一隻手。他這樣姿勢,瀟灑、氣派,同時有點呆。

不是那種呆。我是走近了才發覺,謝玉衡竟然在出神。一杯茶不知端了多久,始終沒有飲下的意思,沒準已經涼了。

我略覺擔憂,叫他的名字:“謝玉衡?”

謝玉衡渾身一震,視線朝我掃來。我倒是還好,但身後的小二、廚子呼吸都是一亂。

自然而然地忽略掉胳膊上那一排雞皮疙瘩,我說:“吃飯了。”

謝玉衡緩緩眨眼,將手中杯子放在桌上,又將劍推遠了些,給我們留下放盤子等物的餘地。

我與他介紹:“其實也沒太多。野雀的兩條腿、兩個翅膀烤了,像我之前想的那樣塗了蜜,滋味應該不錯。身上大多肉是紅燒,胸架那塊兒拿來燉湯。還又煎了些餅子,黃瓜絲兒也切了,可以拿來一並卷肉吃。”

謝玉衡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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