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冬至大致分辨了一下方向，朝著高中組的果園走過去，從口袋裡掏出小奶貓放在了蘋果樹下的草窩裡。
小奶貓在草窩裡打了個滾，抬起頭弱弱地喵了一聲。
淩冬至伸手拍拍它的腦袋，轉身往山下走。剛走出兩步，就聽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淩冬至回過頭看了一眼，一隻毛皮油亮的棕色狸貓踱出草叢，正低下頭去舔那隻草窩裡的小奶貓。像是感應到了淩冬至的視線，狸貓朝著他的方向看了過來，喵的叫了一聲。
淩冬至搖搖頭，“謝就不用了，好好看好這幾個小家夥。那幫孩子都皮得很，真讓他們抓住，少不了要受點兒罪。”
老貓又喵的叫了一聲。淩冬至衝著這對母子擺了擺手，轉身下山去了。他知道老貓的保證沒什麼用，說不定一轉頭她家的幾個小崽子又竄出去了。貓麼，誰還能指望它像看門狗似的老老實實的一直守在院子裡呢，隻希望它們不要再被學生們發現就好了。
從操場經過的時候，上體育課的班級正好自由活動。看見淩冬至從後山過來，小崽子們交頭接耳的，都露出一副心照不宣的笑容。
淩冬至多少有些無奈。他其實並不是那麼有耐心的人，也不像他們私下裡議論的那樣愛心爆棚，他隻是沒辦法。每一次被小動物攔住去路，一邊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一邊可憐巴巴地晃動脖子上的掛牌，他都很難假裝沒看見。尤其要命的是，它們還會在跟在他的身後喊他的名字。
淩冬至有時候覺得自己就像解放前偏遠農村裡的教書先生，因為十裡八鄉就這麼一個讀書人，所以大家都認識他。
沒錯，在濱海市南山區這一帶，淩冬至就是這麼有名，幾乎所有的貓貓狗狗都叫得出他的名字。就連他住的那棟樓後麵上周剛搬來的那隻鷯哥都知道他了，每次淩冬至從他家窗外走過，它都會拖長了聲調，老氣橫秋地喊一嗓子，“冬至，上課去呀？”偏偏它喊的還是人聲，淩冬至想假裝它不是在跟自己說話都不行。
淩冬至美院畢業之後就被聘到南山中學做了美術老師，教工區的房子是學校分的福利房，因為他是單身，隻分到一套五十來平的獨單。房子不大，不過他一個單身漢住也足夠了。尤其讓他感覺滿意的是他那個單元樓上樓下住的都是學校裡單身的老師，晚上不是在家備課就是在批改作業。前後左右既沒有電視機音響發出的聲音，也沒有鄰居家傳來的夫妻吵架或孩子吵鬨的種種噪音。在聽了一整天孩子們的吵鬨和貓貓狗狗的嘮叨之後，淩冬至格外看重回到家之後的這份難得的清靜。這也是為什麼他寧願擠在一室一廳的教工房裡住也不願意回家的原因。
老淩家兄弟兩個，冬至上麵還有一個大哥，成家之後一直跟父母住在一起。兩口子再加上一個三歲的小侄兒，家裡什麼時候都跟開了鍋似的熱鬨。淩爸淩媽上了年紀，就喜歡看著小孩子吵鬨，但淩冬至不行，是真不行，他白天裡聽到的聲音遠比尋常人要多得多，所以到了休息時間格外受不了噪音。
淩家人都知道他這個毛病，淩爸淩媽也不勉強他。老兩口早都退了休，白天沒事兒的時候偶爾也溜達過來幫兒子拾掇拾掇房間，做點兒好吃的什麼的。還好淩家也住南山區，兩邊相隔並不算遠。
淩冬至雙手插進風衣口袋裡，低著頭朝辦公樓走去。今天下午沒有他的課，但是放學之後八年級的興趣小組需要他去帶，所以他還不能早退。淩冬至站在辦公樓下琢磨了一會兒，轉身去了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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