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芷也長大了好些呢。”溫含芷自幼養在顧家,對於顧貴妃而言,也是自己的小妹妹,加上她和顧柔嘉從小同吃同住,顧貴妃對她也有幾分獨特的疼愛,此刻見了她,也是覺得親切,含笑望了她半晌,又笑著說,“你素來多心,還是多多保養,瞧清減得這個樣子,連我見了都覺得心疼。”
她生性敏感多思,加之體弱,時不時便有一場病,身子就更不好了,渾然一個病美人。被表姐點破,溫含芷臉兒微微發紅,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在男女之防一事上,大燕並不似前朝般森嚴,對於男女之間往來都是不曾禁止的。因而,今日在宣室殿的宴席也不像是想象中的男女分室而居,而是設在一處,不過是因性彆而分坐皇帝左右下首罷了。皇帝禦座旁分設兩張桌子,一邊坐著皇後,另一邊自然就是顧貴妃的座位了。
趁著顧貴妃和溫含芷說話之餘,顧柔嘉左右細看幾眼,見殿中的人有她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其中有不少人,在前世沈澈掌權之後遭到了清洗,縱然中間有許多人是罪有應得,但也有不少人是因為和沈澈政見不合而被貶斥。
成王敗寇,自古以來都是如此。
如此想著,她目光一閃,忽的注意到端坐於主位上的帝後正在和一個年輕男子說話,那男子麵如冠玉,是個不可多得的俊美男子,左佩香囊、右配美玉,渾然都是說不出的風範。他此時正笑得十分得體,似乎是個溫潤的男子,身上也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貴氣。顧柔嘉怔了半晌,眼前忽又浮出沈澈那雙烏泱泱的眸子來。
縱然都是身帶貴氣,但沈澈氣度太冷,加之膚色白得病態,就像是從未曬過太陽似的,無端讓人就覺得清貴無華;而眼前這個男子雖然笑容溫潤,但總像是沾染了幾分俗氣。
她自顧自的想著,顧貴妃半晌沒有聽見妹妹的聲音,當即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見到了目光儘頭的男子之後,笑道:“我還以為你見了誰,原來是他。”
顧柔嘉一笑:“他是誰?”
瞥了太子一眼,顧貴妃的笑容愈發寡淡:“能讓皇後如此親昵,自然是她親生的太子沈奕了。”說到這裡,她攜了妹妹的手,搖頭道,“他渾然不像是皇帝陛下親生的,比起陛下的昏聵無能和沉迷聲色,他倒是強了許多。”說至此處,她話鋒一轉,“隻是有些事,那可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並不知姐姐所言是何事,顧柔嘉轉頭再看了一眼沈奕,低呼道:“他就是太子?”
前世,皇帝駕崩之後,太子繼位,追封了大行皇帝之後,又尊母親為太後,顧貴妃也順勢被尊為貴太妃。顧柔嘉本以為,往後就能時常見到姐姐了,心裡正美滋滋的盤算著見了姐姐之後能夠如何。但不想,連一百日的國孝尚且沒有過完,沈澈便廢了新帝,自立為攝政王,此後第三日,廢帝於寢宮暴斃,京中都知道,定然是攝政王對其下了毒手。
原來,廢帝是個看起來這樣溫潤的男子。
想到太子沈奕前世的下場,顧柔嘉雖然有些惋惜,但麵上和藹可親的皇後轉頭就將她賣到了皇帝麵前,顧柔嘉若再因同情彆人前世的遭遇而對其放下戒心的話,她就是徹頭徹尾的傻子。
知人知麵不知心,她早就該明白這話了。
她一時不曾言語,那頭皇帝和兒子說了話,抬眼就見顧柔嘉若有所思的小模樣,一時喉結滾了滾,不動聲色的望向了吉祥。誠然顧貴妃是個容色傾城的美人,但皇帝坐擁天下,更有著許多男人都有的劣根性,那就是喜歡喜新厭舊。
尤其是顧柔嘉容色尚且稚嫩,比起有著成熟風韻的顧貴妃更有說不出的姣美情態,讓皇帝心裡癢癢的,若非還有幾分顧念顧貴妃的心思,現下早下旨將顧柔嘉迎入宮中了。
吉祥自幼就伺候在皇帝身邊,隻消一個眼神就明白什麼意思,當即笑盈盈的迎上前去:“貴妃娘娘,陛下請娘娘歸座。娘娘和顧姑娘姐妹情深,陛下有旨,請顧姑娘和貴妃娘娘一同坐吧。”
屬於顧貴妃那張桌子很大,坐下兩個嬌小的女子是綽綽有餘。但顧柔嘉想到皇帝看向自己的灼熱目光,就覺得渾身都不舒服。顧貴妃何嘗不知妹妹的心,蹙眉想了想,笑道:“妹妹方才在外麵吹了風,有些頭昏腦漲,還是讓她且休息一二,免得過了病氣給陛下。”
聽她如此言語,吉祥哪裡不懂,當即笑了笑,依言向皇帝稟告。皇帝一時惋惜,看著顧柔嘉坐在顧夫人身邊,笑得十分乖巧的樣子更是讓他目光熱切非常,對坐到身邊的顧貴妃說:“二姑娘既是身子不好,就差太醫瞧上一瞧,免得拖成了大病。”
顧貴妃不動聲色的謝了,心中對於皇帝頗有幾分不齒。她這一輩子已然陷在了這宮裡,所為的不就是為父母分憂,給弟妹蔭護?要是讓嘉嘉也陷了進來,那她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暗自咬了咬牙,顧貴妃還是換上了柔婉的笑意:“一會子臣妾就宣太醫給妹妹瞧瞧。”
皇帝這才“唔”了一聲算是回答,蒼老的麵容上出現了幾分繾綣深神色,望著顧柔嘉的目光愈發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