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中毒(1 / 2)

此刻端坐在看台上的人對陸劍鋒的功夫表示無比的敬佩,但這比劍之說,眾人都隻將其認定為助興之舉,縱使皇帝說出“死傷不論”這等話來,意味變得有些奇怪,但眾人也都沒有放在心上。然而現下陸劍鋒和沈澈二人雙雙見了血,看台上的人如何坐得住,慌忙下來,將兩人簇擁起來,又有人忙去請太醫來為兩人診治。

兩人皆是不同程度的受傷,陸劍鋒雖是傷在腹部,但沈澈並未用力,因而陸劍鋒隻受了幾分皮肉傷,而沈澈卻是結結實實洞穿了左肩,此刻血流如注,連帶他的臉色愈發蒼白。在場的誰也沒有去提這場比試的勝負,雖然沈澈傷勢明顯較重,但肩頭與腹部,誰是要害之處一目了然,倘若沈澈方才發了狠用儘全力,隻怕陸劍鋒現下腹部已然開了一個洞。

誰又會想到,這位看似病弱的先帝九皇子,竟然有這般的功夫。在場諸人心中都自有計較,隻是礙著皇帝在此,誰也不敢說什麼。

離得近了,空氣中都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唯恐拔劍之後鮮血噴湧,眾人都不曾去動那把長劍,陸劍鋒率先點了沈澈幾處大穴止血,而後又將他扶著坐下。因為鮮血涓涓,他左肩肩頭的玄色衣裳已然被血染得顏色更深。顧柔嘉跟在父母身邊,眼中酸楚非常,咬著下唇才勉強控製住眼淚不下落。皇帝負手立在沈澈跟前,略顯蒼老的眸子緊緊盯著麵色愈發蒼白的沈澈:“老九如今翅子硬了,當著朕的麵,也敢刺傷陸卿?”

沈澈如今肩上還插著一柄長劍,他卻說出這等話來,老臣們在朝中混跡多年,涵養功夫爐火純青,自不必再提;但少年人皆是年輕氣盛,神色變了幾變,暗罵皇帝這心可都要偏到身子外麵去了——是他要九殿下來比試,更是他說出“死傷不論”的話來。現下九殿下肩頭插著長劍,他視而不見不說,反倒是一番興師問罪的姿態。

合著皇帝陛下的“死傷不論”,僅僅隻是針對這個幼弟,而對於陸劍鋒陸將軍,便隻能“點到為止”,但凡讓陸將軍傷到了,便是九皇子的大罪過!

要是自家有個這般混賬的哥哥,非得將其按在地上結結實實揍一頓不可!

隻是這話誰又敢說,這些年輕氣盛的世家子們敢怒不敢言,皆是咬牙不說話。沈澈心中冷笑,對於皇帝這個哥哥,他早就知道是個什麼德行,是以從來不寄望於皇帝良心發現照拂他一二,皇帝隻是要他活著,哪怕是活得比狗還卑賤都可以,隻要他活著。

這天家裡,兄弟鬩牆、父子成仇、朋友反目,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他隻能自己靠自己,哪怕是一步險棋,賭一賭,總比什麼都不做來得強——他清楚的記得,正月初一在顧家莊子上避雪的乃是陸家的祖孫,陸劍鋒既已在跟前,旁的事,他怎能再參悟不透?

安定大長公主早已在京中!遲遲不出現的緣故,不過是為了在暗處,好好看一看這當朝天子!這是他唯一的機會,唯有得了陸劍鋒的承認,他才可能接觸到安定長主!

放眼大燕,也唯有安定長主,才能壓住這昏庸無能的皇帝!

因而,沈澈隻露出一派傷重模樣,根本不去回答皇帝的問話。陸劍鋒雖不在京中多年,但並非是自閉視聽的瞎子、聾子,沈澈的境遇他聽說過,今日一見,似乎比傳聞中更為難過。皇帝現下當著諸多朝臣的麵,對傷重的弟弟興師問罪,如此刻薄,未免令人齒冷。因而陸劍鋒起身一揖:“陛下此番問罪,臣再無顏麵對陛下和九殿下,更無顏麵對祖母她老人家。陛下一片愛重之心,臣感激涕零,隻是九殿下因臣傷重,還請陛下三思……”

“陛下也是關心則亂,九弟和陸將軍,一個是陛下的幼弟,一個是陛下的表弟,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你二人因彼此而受傷,陛下心中急切了些罷了。”心知皇帝當著朝臣的麵問罪沈澈的確不妥,問罪沈澈是小,但若是讓朝臣們寒了心,那可就是追悔莫及,皇後忙不迭笑道,“隻是陸將軍多年不在京中,陛下心中甚是想念,更盼著想要與陸將軍一敘兄弟之情。況比試劍術,刀劍無眼,受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陛下愛重將軍,這才對九弟說了重話。”

她笑得何等雍容溫和,幾句話之間,便將皇帝那挾私報複弱弟的印象給扭轉了不少。陸劍鋒笑容微微變深,神情還是一片恭敬肅斂,又向皇帝行了一禮:“是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請陛下恕罪。”

這位皇後娘娘的心思,可比皇帝陛下深多了。

不多時,太醫風風火火過來,幾個黃門內侍將沈澈抬回了寢殿。縱使萬分擔心的,但顧柔嘉著實不能貿然跟上去,隻能安分的坐在看台之上,想到沈澈鮮血涓涓的樣子,心如刀絞,又不肯讓人看扁了去,隻是托著腮,一派深思的模樣。在場的貴女們個個都是養尊處優的大家小姐,何嘗見過血?或是受驚後暗自垂淚,或是坐在座位上低頭不語,臉上全是懼怕,連少年們也皆是失魂落魄,全然沒有方才想跟陸劍鋒一較高低的意氣風發模樣。

重華殿中一片死氣沉沉,顧柔嘉坐在座位上,腦子翻來覆去全然是沈澈肩頭淌血的樣子,心中愈發苦悶,不覺跟前投下一片陰影來,她抬頭,見陸劍鋒負手立在自己跟前,他換了件衣裳,想來已然上過藥了。顧柔嘉忙拾掇了自己的心緒,起身向他行禮:“陸將軍。”

“顧姑娘。”她臉兒毫無血色,蹙眉沉思的樣子讓陸劍鋒心中愈發愧疚,溫潤的笑意中多了幾分苦澀,“是陸某的不是,分明答應過顧姑娘,絕不傷九殿下半點……”

“將軍若是執意抱歉,那就是我的不是了。”顧柔嘉忙搖頭打斷他的話,縱然擔心沈澈,但顧柔嘉絕非隨意遷怒的人,況且陸劍鋒始終遵守諾言,並非傷到沈澈,最後的受傷,是誰也沒有想到的,“將軍為人正派,是難得的君子。若非我請將軍手下留情,將軍未必束手束腳,現下受了傷,本也就是我的不是。”她說到這裡,又向陸劍鋒行了一禮以示歉疚,“將軍的傷……”

“不過是些皮肉之傷,陸某是個粗人,往日校場操練,受傷也是常事,況且九殿下點到為止,未必使了力,顧姑娘不必掛懷。”陸劍鋒搖頭,微微一歎,“陸某倒不曾看錯九殿下。上一次,陸某便說過,九殿下是個狠心人,不僅對彆人狠,對自己也狠。殺伐決斷,絕非池中之物。”他說得很慢,笑意溫存的看著顧柔嘉,低聲道,“陸某其實很羨慕九殿下。”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