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如虎咽下口中的血腥味,一把推開唐通,惡狠狠的道:“姓唐的,你們長樂堡為什麼不放人入關?你知不知道,邊牆下每天都有人活生生的餓死。”
唐通苦著臉道:“猛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沒有上官的命令,誰敢放韃子入邊?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狗屁的殺頭大罪,老子隻知道河套和襖兒都司的鄉親們都要死光了。老子就是蒙古人,就是韃子,你要當老子是兄弟,就放人進來。”猛如虎氣急敗壞的道。
唐通硬拽著猛如虎坐下來,沉聲道:“猛子,就算老子聽你的,提著腦袋將人放進來,可是你有糧食養活他們嗎?榆林的那幫當官的能容得下他們嗎?”
一聽這番話,原本氣勢洶洶的猛如虎頓時蔫了,垂頭喪氣的閉上嘴。
唐通繼續道:“不說外麵那些蒙古人,就說咱手下的弟兄。朝廷欠了咱們兩年多的餉銀,月糧也不能按時足量的發,咱們去討要,那幫狗娘養的文官十鬥麥麩雜麵就將咱們打發了。
咱們連自家兄弟都養不起,多少人窮的當了腰刀,賣了甲片,你說說,你憑什麼養得活他們?你又憑什麼以為,你能給得了他們活路?”
“那老子該怎麼辦,難道活生生的看著襖兒都司的鄉親們餓死嗎?那可是人命,成百上萬的人命。”
身高八尺的猛如虎眼中滿是淚花,滿臉不甘的質問著。
唐通長長的歎了口氣,“猛子,這就是命。咱們認命,邊牆外的那幫人也要認命,誰讓他們不投胎到台吉家,大戶家,投胎成窮苦人,注定了沒有好下場。”
身材高大魁梧的猛如虎取過唐通的酒碗一口氣喝乾了碗裡的酒水,胡須雜密的他就像是黑熊瞪著眼睛,瞅著旁邊的李毅。
“這小子是誰?”
唐通連忙道:“這是角河堡的操守官李毅。他昨晚單槍匹馬剿了紅兒山老馬一夥,今兒帶著人路過這裡,正要返回榆林。”
猛如虎驚詫的道:“一個人剿了老馬一夥?老子可記得老馬手下可是有四五十號老賊啊?”
說著不服氣的道:“老唐,你他娘是被騙了吧,這小子怕是毛都沒長全,就憑他一個人?”
唐通還未說話,李毅就冷冷的道:“你若是不信,咱們倒是可以交交手。”
舔了舔嘴角的血絲,猛如虎想到剛剛吃的暗虧,臉上桀驁野蠻頓時消失,隻敢撇撇嘴道:
“今兒老子沒心情,改天吧。”
唐通在旁邊捂著嘴偷笑。
他剛剛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猛如虎兩百多斤的體格隻撐了片刻,就被一下子放倒。
猛如虎也有些臉紅,好在他胡須茂密,臉色也黑紅,看不出來。
“好了猛子,咱們先吃飯喝酒。”
唐通趕緊按著猛如虎坐下,為他倒了酒水。
三人喝了一碗酒,剛剛的插曲也就拋之腦後,變得熟絡起來。
唐通趁機將李毅趁夜剿滅馬賊的經過添油加醋的吹了一頓,聽到猛如虎瞪大眼睛,向他投來欽佩的目光。
他突然想起什麼,問道:“老子聽說米脂出了個殺神,在碎金鎮一戰擋住韃子上千人的進攻,是不是你?”
唐通的目光也望了過來。
李毅沒有辦法,隻能承認。
猛如虎一拍大腿,聲音洪亮的道:“那老子得承了你的人情。要不是你打敗了那幫韃子,咱們延綏邊軍的臉麵都要丟光了,李老弟,老哥我敬你一碗。”
一旁的唐通瞥了一眼他道:“你這老小子總算是見到了高人。剛剛不是還想跟李老弟較量嗎?要不你們出門打一場,讓弟兄們也開開眼,看看猛如虎的厲害。”
猛如虎訕笑道:“喝著酒呢,動什麼手。你這狗賊,就等著看老子的笑話。”
唐通撇撇嘴,對著李毅道:“李老弟,這老小子仗著勇武天不怕地不怕,如今有了你,他這囂張的氣焰怕是要短上三分了。”
幾人說著話,一個兵丁突然闖了進來。
“操守大人,有幾夥騎兵向邊牆衝過來了。”
“入他娘的,這幫韃子懂不懂規矩,竟敢靠近邊牆。”
唐通猛然站起身,就向著外麵走去。
李毅和猛如虎二人也跟隨。
三人上了邊牆,就看到遠處有數股騎兵從北麵殺了過來。
他們的目標是牲口和財物,所以直接首先有騾馬的逃難蒙古人。
不時有蒙古人被追上,刀斧加身,當場慘死。
而騎兵立刻跳下馬背,亂糟糟的哄搶死者的牲畜財物。
有些動作慢的沒搶到東西,就扒了死人的衣服,直接套在身上繼續追殺其他人。
被追殺的蒙古人亂糟糟的向著邊牆擁擠來過。
他們向邊牆上的明軍求救,希望明軍能放他們過了邊牆。
可是沒有上官的命令,明軍根本不可能放他們過去,隻能手持長槍腰刀逼退攀爬的蒙古人,用弓箭和火銃驅散他們。
可是在背後騎兵的追殺下,蒙古人依然拚命的向上攀爬。
邊牆上掛滿了逃命的蒙古人,不時有人慘叫著摔落下去,整個場麵亂糟糟的,到處是哭喊聲,哀嚎聲。
猛如虎看的目眥欲裂,轉頭對著唐通道:“韃子都打到家門口了,還愣著做什麼?咱們出邊殺敵。”
說完扭頭就要下去取兵器。
唐通伸手拽住他,眼神堅定的道:“猛子,沒有命令咱們不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