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跨過門檻,穿過人群,走路沒有一點兒聲音,從袖口中抽出一盒火柴,唰,點亮了八仙桌中央的一盞燭台。
黃澄澄的火光躥起,尖尖地高冒著,白蠟油淌下一滴淚。火光搖曳,投在鏤空屏風上,繁複的花影也開始顫動。後頭紙紮人蒼白的臉龐映成了橘黃色,恍惚一瞥,愈加像是真人。
不管燈火大小,好歹屋內看上去有了些光亮。
“諒各位舟車勞頓,請在正屋稍作休息,待晚飯準備妥當,在此處用餐。”唐管家憂鬱的聲音響起,他好像隻是前來告知晚飯時間的,說著轉身就要離開。
鄭久毅觀察多時,終於出聲:“這位……唐管家,我們能參觀一下這座大宅嗎?”
管家在門前停住,偏過腦袋,漆黑的瞳孔閃爍著尖銳的燭光,在眾人不寒而栗之時,他才慢條斯理地頷首,答道:“請便,不過寧先生在後院休息,請務必不要前去打擾。”
這語氣與其說是請求,不如更像一個警告。在場都不是傻子,想必風寒隻是托詞,那個寧佩一定有問題。
虞聆歌蹙起眉,目光在鏡片遮擋下,一寸一寸劃過男人精致的臉頰,最後停在他那雙過分深沉的眼睛上,管家卻仿佛根本沒察覺到年輕人的視線,在回答完鄭久毅的話後,一板一眼地回到了既定的程序裡,很快就消失在了門外。
“虞聆歌。”喬文瑞叫他,“發什麼呆,走了。”
虞聆歌回頭,鄭久毅拿起桌上的燭台示意他跟上,周承已經挪開了中廳礙事的屏風。
“我靠。”周承罵了一句臟話,在影影綽綽的燭光下,眾人循聲望去,終於看清了之前被屏風遮擋的景象。
儘頭牆上掛著一副巴掌大的畫,畫麵藏在陰影裡,不甚明晰,畫下一張烏木小幾,幾上置黃銅香爐,爐中倒插著三隻未點燃的細香。
再往前是四把靠椅,四隻紙紮人分列而坐,左右各二,身高樣貌都像幼童,衣著三紅一綠,腦袋呈九十度極其畸形地扭轉,白茫茫的眼眶沒有瞳仁,呆呆地望向他們的方向,隱喻格外耐人尋味。
紙紮人本身就晦氣,在夢境裡更不知道沾了什麼臟東西,即便這是1級夢境,也沒人去動。
鄭久毅手持燭台細細觀察,除卻做工精細,並沒有發現端倪,它們既不會動,也發不出聲,就連歪歪扭扭的腦袋也是由於脖子銜接處的卡扣不穩,在身體傾斜重力作用下,才向著門那邊扭轉。
喬文瑞跟在毅叔身邊瞧得仔細,回頭時虞聆歌卻不在,他獨自站在牆邊,抬頭望著牆上那幅畫。
虞聆歌眯著雙眸,努力在黑暗中辨認模糊不清的線條,鏡片實際上有些阻礙視線,他抬手拉下來了些,身後的燭光變亮,鄭久毅走了過來。
“發現什麼了?”
“上麵……”虞聆歌沒回頭,借著火細細觀察牆上的畫。
周承搶話:“上麵也有四個小孩兒。”
畫中繪製的是四個小孩戲耍的情景,一童光臀倒立,一童眼蒙紅布去抓,一童捂嘴憋笑,一童側立旁觀。畫麵生機勃勃,可掛在這種地方卻太過詭異,使人無端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