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情深不壽(1 / 2)

抹去關於他的記憶。

喬湛北緊咬著香煙煙蒂,垂在褲縫邊的雙手漸漸攥起。他第一次帶她去看心理醫生,對方就提到過,隻有這個辦法。

他當時不肯。

她愛了他十幾年,死亡都沒把他們分開,現在,卻要她忘記他。

彆說他無法接受她忘記自己,葉眠她自己也不願意,她即使對他滿是仇恨的記憶,也還要愛他。

怎麼舍得忘記他?

“真他媽扯淡!”

許久,喬湛北咬著煙蒂,從齒縫間爆了句粗。

這聲怒罵,不是針對時彥深也不是針對那些心理催眠師,他這是對命運的控訴!

他胸口大幅度起伏,拳頭咯咯作響,眼尾通紅,看向時彥深,一字一頓:“我喬湛北,不信這個邪!”

時彥深看著他這個樣子,在心裡歎了一口氣,他也不明白,這位天之驕子的人生,為何像唐僧西天取經似的,曆經磨難。

父母早逝不說,前不久,他才從鬼門關挺過來,現在心愛的女人又瀕臨精神崩潰的邊緣。

他這個朋友,為他感到無奈又悵然。

“湛北,我理解你的感受,抱歉,我也幫不上你什麼忙。”時彥深拍了拍他的背,沉聲道。

喬湛北克製住情緒,點點頭,“你去忙,我一個人站會兒。”

時彥深頃長挺拔的白色身影離開,偌大的天台,隻剩喬湛北一個人,他孤身迎著冷風而立,滿身寂寥,滿心的掙紮。

嘴上說不信邪,但他心裡清楚,隻有失憶,才能救葉眠。

可是,他舍不得。

一想到她會徹底忘掉自己,他的心臟就像是被掏空了一般,空蕩蕩,丟了魂。

病房裡,葉眠站在窗邊,看著兩名清潔工阿姨將一地的狼藉收拾掉,她們拎著兩大隻黑色垃圾袋出了病房。

她收回視線,轉身看向窗外。

深秋時節,窗外的銀杏樹隻剩零零落落的葉子掛在枝頭,一陣風吹過,金燦燦的葉片隨風飄零,沒有方向地亂飛。

回想起自己醒來後又發瘋的一幕,她嘴角苦澀地上揚。

現在的自己,讓她想起一部電影裡,擁有一雙剪刀手的男主角,他愛女主角,卻不能擁抱她,因為他的剪刀手會傷害她。

她愛喬湛北,卻連與他同床共枕,都不能。

她會傷害他。

他們以後,要怎麼過下去?

聽到腳步聲,葉眠抬手輕輕擦了擦眼淚,轉身時,看到拎著飯盒進來的男人,她唇角愉悅地上揚,“喬哥!”

她邁著輕快的步調,迎向他。

隻要看見他,就會滿心歡喜。

她雖然臉色蒼白,卻笑得很開心,笑容溫暖,不像之前那樣破碎,令他心疼、窒息。

看著這樣的她,喬湛北揚唇,笑及眼底,“我讓傭人送了早餐,有你最愛吃的蟹黃湯包和白粥,還有小菜和鹹鴨蛋。”

一聽說有自己愛吃的,葉眠更加欣喜,“帶醋了嗎?湯包要蘸醋才更美味。”

喬湛北笑得寵溺:“帶了。”

看著這樣的她,他更舍不得讓她失憶,他還是想搏一搏,想要用更多的愛,驅走她潛意識裡的仇恨記憶。

葉眠右手手心的傷一直沒好,昨夜還摔倒,頭部拍了ct,暫時住在醫院裡。晚上,她不讓喬湛北陪護。

靳家來了人,姑姑靳淮素要留下陪她,防止她自虐,門外有保鏢站崗,防止她醒來後失控。

喬湛北住在隔壁病房。

“眠眠,不早了,放心大膽地睡吧,門外有保鏢看著,兩彪形大漢還架不住你?彆多想,放輕鬆。”靳淮素坐在床沿,看著她,溫聲細語道。

“嗯,你也去睡吧。”葉眠微笑道。

“我等你睡著,再去睡。”靳淮素幫她掖了掖被子。

葉眠沒說什麼,閉上雙眼。

靳淮素守了很久,見她睡著了,才去陪護床睡下。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葉眠慢慢睜開雙眼,她根本沒睡著。

有人看著她,她不能再靠自虐保持清醒,她很緊張,害怕真會睡著。

此時,她的心臟“突突”地跳個不停,心裡一陣陣地發慌。

就這樣,她一夜沒睡著,熬到了天亮。

起初,喬湛北還以為她一覺醒來,不會被仇恨情緒控製了,結果到了第三天才明白,她是徹夜徹夜地失眠。

病房裡,顧颯颯看著比前幾天又憔悴了不少的葉眠,她紅了眼,聽說,她已經三天兩夜沒睡覺了。

“小美人,你靠在我肩頭睡一會兒,放心吧,喬湛北不在,你醒了也殺不了他。”

葉眠靠在顧颯颯的肩頭,閉上眼,輕聲道:“颯颯,我試過了,白天也睡不著。之前我想儘辦法提神保持清醒,現在,想睡也睡不著。”

她的聲音有氣無力,疲憊不堪。

此時的葉眠,頭暈、胸悶、想吐,想好好睡一覺。

聽著她的話,顧颯颯心裡急得團團轉,她在心裡恨恨地罵:到底他媽的該怎麼辦?

她家小美人的命怎麼就這麼苦?

都怪陸嶼那個人渣,那天就讓顧野打死丫的!

病房門口,喬湛北透過透明的玻璃窗,看著裡麵。

她歪著頭靠在顧颯颯的肩頭,身形削瘦,麵黃肌瘦,雙眸無神,了無生氣。

“喬先生,根據我的分析,葉小姐是得了失眠症。對她來說,睡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因此產生了自我防禦心理,失眠。”心理醫生安娜,看著喬湛北的側臉,分析道。

她因為害怕睡著後醒來傷害他,起初靠自殘保持清醒,現在,以心理性的失眠保持清醒。

喬湛北緊咬著後槽牙,力氣之大,整條腮骨仿佛要從薄薄的皮肉裡掙出。

她本是一朵朝氣蓬勃,鮮活明豔的花朵,如今,像一朵漸漸褪色、枯萎的乾花。

男人漆黑的深眸定定地看著病床上的女人,他對身旁的女人沉聲問:

“安娜,她現在的情況,可以催眠麼?我想她活得輕鬆點……讓她忘記我。”

說完這句話,他的心像是被生生割成了兩瓣,疼痛難忍。

安娜:“葉小姐現在精神脆弱,很容易被催眠失憶,不過,保險起見,我建議抹掉她所有的記憶,因為一個人記得部分人,不記得部分人,這樣很容易胡思亂想,陷入下一個精神內耗裡。”

“不如一鍵重啟來得輕鬆。”

一鍵重啟,說得輕鬆。

她是一個感性、情感細膩的人,她有朋友、親人,突然都忘記了,得多孤獨無助?

不過,她也是一個韌性很強的人,很快就會活出精彩的樣子。

怎麼都比現在這樣好。

“安娜,你等我約時間。”喬湛北清了清混沌的喉嚨,沉聲道。

安娜:“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