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電視開著,音量調得很低,新聞聯播早已播完,小小屏幕正上演著正牌太太撕小三的戲碼,又是抓頭發又是掐脖子,嚇得一隻小柴犬縮在桌底瑟瑟發抖。
葉相思低下頭,蒲東意識到什麼,連忙找來遙控器轉了台。
孟回撫著沙發邊緣的刀痕,視線盯緊了電視裡的小柴犬:“哆啦咪發是什麼時候沒的?”
“得有九個年頭了吧。”蒲東惋惜地歎息道,“老得吃不動東西,熬了兩天,嘔出幾口黃水,就走了。”
他沒說的是,孟家人接走她的那天,哆啦咪發一路跟在車後狂奔,消失了差不多一周才回來,瘦了一大圈,眼眶深陷,搖著尾巴到他們跟前,像是在自責,沒把人追回來。
孟回默然,哆啦咪發和她最親,走哪兒跟到哪兒,如果它還在,一定會認出她,一定會高興地跳起來,抱住她的腿。
蒲東:“它是壽終正寢,也沒受太多苦,算不錯的了。”
孟回輕輕“嗯”了聲。
對隻有往事可以回憶的人而言,每個話題都有在雷區邊緣試探的趨勢,一不小心就會兩敗俱傷,孟回此行目的就是想拔掉心裡的刺,她有直麵的勇氣,也不會容許另一個當事人逃避。
她笑吟吟地看向葉相思:“我能和你聊聊嗎?”
葉相思愕然,手藏在腿側,緊握成拳,指甲深陷入手心,片刻後,她點點頭,跟在孟回身後走了出去。
兩人沉默地來到了荷花盛放的湖邊。
樹上開著盞路燈,投落橘黃的柔光,孟回站在暗影裡,望著月下隨風搖曳的荷花,語氣不鹹不淡:“後悔過嗎?”
葉相思感覺到似乎有隻無形的小手攥住了心臟,五臟六腑都跟著疼,她直不起腰,雙手撐在欄杆上,勉強穩住了身形。
怎麼可能不後悔?!
如果不是彆無選擇,誰會把至親骨肉送走?即使那人也和她血脈相連。
十八年來葉相思沒有一天過得好,懊悔、愧疚、自責、思念……那種蝕心剜肉的痛楚,如影隨形,時時刻刻地折磨著她,夜裡隻能靠安眠藥入睡,夢中總有嘶啞的哭聲質問:“媽媽,你為什麼不要我?!”
每每醒來,枕頭總被淚水浸濕。
可是,後悔有意義嗎?一切已無法挽回。
滿湖荷花在眼裡泡得變了形,葉相思強忍著情緒,儘量讓聲音聽不出異樣:“迦迦,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她的問題就這麼難回答?
孟回唇角勾起嘲諷的弧度,字字淬著寒芒,是直奔著誅心去的:“托您的福,成為孟家小姐後,我過得很好,錦衣玉食,榮華富貴……”
她不再說下去了。
葉相思捂著嘴巴,哭出了聲,一遍遍地道歉:“對不起。”
涼亭外,十幾米遠的燈下,站著尾隨過來的沈寂和蒲東,後者看到這一幕,心疼不已,又不好上前,隻能來來回回地走。
沈寂目光鎖著孟回,也有些擔心,她向來堅韌淡然,但此刻她親自剖開的,是心尖最柔弱的部分。
孟回抬眼,夜空上高高掛著一輪孤月,圓滿明亮,毫不吝嗇地灑落清輝,出口傷人不是她的本意,可就是控製不住,殺敵一千,自傷八百。
如果她真想要傷人,那麼第一句話就應該是:“你當年賣我拿到的200萬,都花哪兒去了?”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葉相思勉強止住了淚,說出醞釀過萬遍的話:“那晚,你坐車離開,嘉嘉也在後麵追,當晚就發起高燒,退燒後什麼都不記得了,她不是故意忘記你的。”
孟回夢見過類似情景,根據種種跡象先前已有猜測,也不覺得太意外:“無論如何,她是我妹妹,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沒彆的了?”
葉相思抿緊了唇線,極力藏好苦澀,笑著搖頭,怕一開口,便覆水難收,現在這樣已經很好,很好了。
孟回轉身就走。
葉相思追了兩步,硬生生地停下,目送她的身影在朦朧夜色中漸行漸遠。
返回霏市前,孟回又去了衛生院,隔著門看外婆,出神地看了許久,沒進去打擾,悄然離去。
回程路上沒下雨,她降下車窗,吹著晚風,心裡潮潮的,像遇上了回南天,到處濕漉漉,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黑色保時捷開出了鎮外,平穩地停在山林邊的一塊空地,各家各戶透出的燈火,螢火般在遠處閃爍。
孟回偏頭,疑惑地問:“怎麼……”停了?
聽到“噠”的一下,是解安全帶的聲音,緊接著,清冽男性氣息籠罩而來,將她的話堵回了唇裡,和先前的吻都不同,齒關直接被他撬開,舌尖也被勾住,沒一會兒就吮得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