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踏雪歸(修文)(2 / 2)

“我不走。”

他的聲音溫沉和緩,蕩至耳畔,明頤覺得自己的心也漸漸安穩。

明頤頓了頓,聲音中還帶著一絲哽咽:“陸先生,你怎麼來了?”

陸辰走到靈位前上了三炷香,而後在她的對麵坐下:“我今日內閣輪值,順便過來看看你。”

火舌暈起橙紅色的光華,在他們之間氤氳起幾縷霧氣。

“母後生前,我們彼此似乎也極少有什麼話說。她走的那天,我們說了許多話,那時我才發覺,原來這些年她是這樣的不安與孤獨。”她喃喃說著,淚水悄然無聲地滾落下來:“是我沒有做好她的女兒。”

陸辰自袖中取出一方帕子遞給她:“若非身處泥沼,誰又願意承認自己的無助?或許並非是你後知後覺。皇後娘娘為人果毅,若是以往,未必願意你知道。”他溫聲說道:“緣起緣滅,自有定數,不必自責。”

帕子沾染了他衣物上的鬆柏香,在炭火煙氣中分外明顯。

明頤抬起頭望了望香案上的靈位,心中生出無限悵惘:“可還是會覺得遺憾。原來母女一場,我不知她,她不知我……”

陸辰微微一怔,沉吟片刻方才說道:“親人離世並不意味著他們從此消失,他們隻是以另一種方式陪伴在你的身邊。皇後娘娘在天有靈,定會希望你平安順遂。”

明頤站起身,蓮步輕移,幽幽一歎:“人死如燈滅。逝去的人還會存在麼?”

“會,隻要你還記得她。”

她回過頭看向陸辰:“在我之後呢?”

還會有人記得她的母後麼?

明頤立於殿門前,望著外麵仍紛紛揚揚飄著雪花。

夜深了。整座宮城寂靜如許,四處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囿於朱紅色的宮牆之內,更添幾分蒼涼肅殺。

自母後薨逝,明頤第一次發現,原來死亡距離她如此之近,讓她開始無可逃避地正視生死。

她走進這冰雪琉璃之中,踏破積雪,發出輕微的響動。

“父皇說,敬慎高明曰章,聰明睿智曰獻。章獻皇後,就是母後的諡號。”

陸辰微微頷首:“是難得的美諡。”

“章獻……”明頤輕聲重複著這兩個字,試圖從中咀嚼出更多的含義,卻終是徒勞:“多年以後,母後在史書上隻留下這兩個字,供後人管窺。”

她不禁歎息:“可是人的一生諸多際遇,史官筆下不過寥寥數語。至於百年以後,甚至於無跡可尋。到那時,世上再無關於這個人的任何痕跡,沒有人會記得他。”

明頤回過頭,看見宮燈明滅,映在天地之間,隻留下兩行深深淺淺的足跡。雪還在下,最遠處的足印被慢慢掩蓋,逐漸融於四下蒼茫。

雪泥鴻爪。

“是不是人生一世,就像我們剛剛走過的路。雁過無痕,轉瞬即逝,徒留飛鴻踏雪……”明頤微微仰起頭,與陸辰的目光交彙。

陸辰上前幾步,他身形高大,立於她身前,將風雪都遮擋了大半。“大多數的人,都沒能夠在史書上留下隻字片言,但他們也真真切切的存在過。”

“人生苦短,於曆史洪流中不過白駒過隙,倏忽而已。但短短數十年,卻也蘊含了一個人畢生全部的經曆。”他回應著,語氣平和:“須彌藏芥子,芥子納須彌。生而為人,本身就是意義。”

明頤追問道:“那為何,世人皆追求青史留名,享萬世香火?”

“能被後世稱頌,固然可喜。但立祠堂、刻碑文,其實更多的是供後人寄托追思之情,與這個人本身倒並沒有多大關係。”陸辰淡然一笑,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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