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魁,爹娘來接你了!”
華氏喉中酸澀,那恍若女媧造人時,獨寵的寶物那般精致的眉眼,浸泡在自責和心痛中。
元清正還沒開口,就被華氏一把抱在懷裡。
華氏帶有薄繭的手,輕柔地落在元清正的頭上,臉上,肩膀上,手上,背上……好像這樣就能把當年那個在懷裡嬌嬌軟軟的小嬰兒,再次擁回懷裡。
元振疼惜心情激動的妻子,自己也是興奮得直搓手,想要抱抱自己的女兒,又想到她已經是個代嫁閨中的少女了,這般舉動便不合適,拘謹得像個毛頭小子。
元清正顫抖著唇瓣,眼前親生父母的麵容突然模糊了。
一時間落針可聞的木屋裡,響起了清脆的幾聲滴水聲。
玉竹扒拉著窗戶看著,也紅了眼眶。
自家小姐年紀小的時候,也經常哭,是個小哭包。
躲在被窩裡,抱著不過年長幾歲的她,哭得聲嘶力竭。
可是這次她沒有哭出聲。
無聲的眼淚將她極致完美的麵頰衝出幾道淚痕,元清正隻是咬唇,有些想要蹲下,放肆地大哭一場。
可是還是不斷往身體裡壓抑著,越想壓抑,卻哭得越凶,手指收緊陷入了華氏有些顆粒感的袖擺裡,掐得指節泛白微紅。
“魁魁!怎麼了?怎麼了……你彆哭……”
元振手下敵兵的人頭無數,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七尺男兒,看見女兒雙手緊撰妻子的袖擺,泣不成聲的時候,幾乎也忘記了話怎麼說了,那雙布滿細痕,粗糙得像樹皮的雙手,最終用他生平最輕的力道,落在了女兒嬌嫩的臉上。
粗糲的指腹落在細嫩的雙頰上,元振自己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克製住自己的怒火。
他的小囡囡,受了多少委屈,才哭成這般。
可是他幾次張口,都沒能說出話來,舌頭仿佛打了結,隻能一遍又一遍,耐心地擦著女兒的淚水。
那砸在手心的,不是淚,是刀子。
一刀一刀淩遲著元振夫婦的心。
窗外不遠處,想要過來找元清正一問的衛厭箴,止住了腳步。
這一家團聚,相擁而泣的場麵,他卻是沒想到的。
那個倔強的,不肯服輸的少女,原來在父母麵前,也會哭得啞口無聲。
她也才十二歲,寄人籬下,這四個字,當初自己說的時候,是那般風輕雲淡的。
這個時候,莫名有了幾分愧疚。
他不曾知道,她受過什麼苦,就口不擇言,對她嗤之以鼻。
她能在詭譎雲湧的忠義伯府生存,等到父母歸京,從自己手中換得暗衛,費心綢繆著一切,已經是個奇跡了。
那淚水,砸得他有些煩躁。
“嘖。”鉑金的鬼麵遮不住他突如其來的惱意,衛厭箴之前踏出去的步子收了回來,帶著下屬走了。
暗衛們倒是知道他來了,一時沒吭聲。
猜出來衛厭箴可能找元清正有事,隻是眼下這氣氛不合適,走了也沒什麼。
奇怪的是那背影。
有些落荒而逃的神色。
倒是稀奇。
“魁魁,咱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