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道不同(1 / 2)

一劍傾國 一介白衣 4769 字 2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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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秋生用輕飄飄的兩句話,既微妙地表露了立場,又把這場對質的根本從“有沒有殺”變成了“有沒有殺人動機”的辯駁,燕離立刻感受到此人的老奸巨猾,事情開始向複雜的方向發展。他這次跟著鳳九回來,一是因為鳳九的信任,二是他有把握說服大部分人;但是楊秋生輕描淡寫一招,讓他此後不管再提供多少有力的佐證,隻要不能直接證明他的清白,就是詭辯:既有殺人動機,那麼提供的佐證越多,就越證明他的處心積慮。

離崖至今還未凝形,本來這是最後的殺手鐧,隻要取出來給眾人看,本命劍都碎了,怎麼殺雷焱?但此刻卻變得毫無意義。他知道想要自保,必須做點不同的嘗試。他向徐龍象問道:“徐師兄口口聲聲說我殺了雷焱師兄,不如描繪一下我殺人的過程如何?比如我用了什麼招式,雷師兄怎麼應對,我最後又用了什麼手段,讓雷師兄乖乖躺在地上被我刺死?”

徐龍象心中略慌,但麵上不露聲色,畢竟是數十年的老江湖了,而且這些問題他早就在腦海中演練過了數十上百遍,此刻對答如流道:“哼,那日我被衝到九天懸河下麵,拚儘全力才護著兩個師弟遊上岸,雷師兄為保住其他師弟的性命,也耗費了大量真元……我二人上岸時,早已是強弩之末……”他一手指著燕離厲聲叫道,“你這個無恥小人,我明明在你的毒打中昏迷過去,你竟然還問我用了什麼手段!”

信息模糊不清,又撇得乾乾淨淨。

燕離的心不住地下沉,徐龍象不是初出茅廬的年輕少俠,尋常的手段根本詐不出他的底細,掃了一眼各脈首座,全都事不關己般地坐在那裡,連相熟的夜青嵐,似乎也並不打算為他說上一句話。如果能早個兩日,讓他有機會去搜集證據,情況或許會有不同,但這世上沒有如果的事,他也絕不是到了絕境時才會設想如果的人。

“大師兄,楊院主,諸位首座,弟子想插一個題外話,還望準允。”他一一向坐著的代表實權的人物抱拳。

徐龍象不知道燕離在謀劃什麼,但秉承著不讓敵人稱心如意的宗旨,立刻跳出來道:“什麼題外話,你這個無恥的殺人凶手,辯駁不了,就試圖轉移重心嗎?諸位首座都是心生慧眼的人,你這樣的醜惡嘴臉就不要賣弄了!知不知道雷師兄生前幾次三番說你好話?知不知道雷師兄根本不想殺你?知不知道雷師兄跟我商量過,要把你暗中放了,讓你去找證據,證明你不是魔族臥底?你為什麼到這個境地還要狡辯?老老實實承認你的罪行,到雷師兄的靈堂前叩個響頭有那麼難嗎?”他越說底氣越足,越是質問越是洪亮,外麵廣場的雷部成員聽得眼眶通紅,紛紛對燕離罵出了聲,詞彙要多難聽有多難聽,幾乎把他們這輩子所認識的臟話都用過了一遍,幾個衝動的甚至想要闖進來殺人,被天部弟子死死攔住。

鳳九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一塌糊塗的秩序,燕離糟糕的表現,這些都讓他的怒火不斷攀升。“燕離,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如果你不能證明你的清白,我也保不住你!”他沉聲地發出最後通牒,“最後給你兩次

發言的機會,你好好把握,不要再說一些不相乾的東西!”

徐龍象暗自冷笑,獨目裡滿是挑釁,輕蔑地看著燕離。想跟我鬥,你還嫩了一點,如果不是鳳九保著你,早就讓你人頭落地了!

燕離殺機盈眶,不由自主地生出殺死徐龍象,然後叛逃出劍庭的衝動,他知道如果這樣做,就等同於坐實了殺雷焱的罪名,大師兄的處境,會變得萬分艱難,藏劍峰也會因為他的行為倒大黴,牽一發而動全身,他告誡自己不能衝動,不能衝動……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閉上眼睛,鬆開緊握的拳頭。“大師兄,人的偏見跟惡意就像一座高山,以我目下的所識、所視、所閱、所曆,不足以組織攀越它的語言。我不想再說了。”

常茂春馬上道:“他承認殺死了雷焱!”

“我沒有。”燕離道。

“那你是什麼意思?”常茂春厲聲道,“這裡是神聖的執法大殿,你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你以為你是誰?”

燕離看到鳳九的眼中透出不加掩飾的失望。楊秋生還是那樣高深莫測,你以為他對你有敵意,但從他身上卻感覺不出一絲的惡意,甚至殺意也沒有,就好像真的擺出了他屁股下麵的位置所應該有的認真負責的態度。五個首座他獨看夜青嵐,後者仍然很平淡,眼神坦然而不躲避。這個時候,他忽然想起一篇文章,文章裡做了一個假想:倘若太白一脈傳承下來,劍道以誰為尊?文章用了類比手法,做出了相當具有說服力的分析,最後結果是太白理應為劍道至尊。做這文章的人沒兩天就被殺了,具體是誰下的手,沒有人知道,隻知道是劍修。

結合文章與目下情境,他獲得了領悟:從他太白傳人暴露的那一刻開始,在場的已經沒有幾個把他當成是同門了。他是彆的劍道的傳人,是一個“陌生”的人。如果他果真殺了雷焱,那麼下場自然是一個死字;如果沒有,那麼他們也沒必要幫著一個“陌生人”對付自家弟子。除了鳳九以外,這些人就好像透明的露珠,隻有通過周圍景象的折射,才顯出五光十色的趨向來,這些顏色正可見得九大道統的端倪,宛然一個巨大的調色板,他們無論變成什麼顏色,也都是在調色板裡滾來滾去,或擁抱融合,或失意分離,而他燕離,卻在畫布之外。

此前跟李香君有過一番對話:

“公子認為劍庭會重新接納你麼?”

“為什麼不會?訪問大會上,我已經把我的價值充分展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