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羅生門(2 / 2)

我在橫濱拯救文壇 晝離 15604 字 3個月前

——雖然兄弟你是個無業遊民,看上去好像還有點戀愛腦,但是似乎真挺有文化的。

繼那首《汙濁了的憂傷之中》後,安井七央又和費奧多爾談了談《人間失格》。

通過談話,從費奧多爾表露出的對於《人間失格》的熟悉程度,安井七央就可以明顯感知到他說喜歡太宰治的作品不是謊言。

她的思維情不自禁被青年娓娓道來的話語帶過去,不知何時已經維持著支著下巴靜靜傾聽的姿態,微微彎起的琥珀色雙眸印著白色的毛絨帽下黑漆漆的頭發,以及黑發之下的蒼白。

安井七央忽而輕輕笑了一下,那笑聲太輕,隨意就被氣流淹沒了。費奧多爾沒能聽見,但他看見了她的表情,話語便由此刹住了。

“抱歉。”安井七央意識到他的停頓源於什麼,開口道,“我隻是感覺……你是真的很喜歡太宰老師啊,費佳。”

“是的。”費奧多爾說,目光流轉間神色晦然,“我之前說過的,我很喜歡。”

安井七央戲精附體,感同身受般歎了口氣:“唉,可惜太宰老師總是很神秘。”

這一年從文壇冒出頭角的兩位新人作家,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原本一個中原中也就已經夠神秘了,但是比起中原中也,他好朋友太宰治則更為神秘——起碼中原中也還會接接采訪,太宰治那真是一點和外界的交流都沒有。

……哦不對,也有。

唯一可以算作和讀者的交流應該就是在《人間失格》完結的那一章,那一章的章末太宰治破天荒的寫了幾段題外話。起初大家都以為是什麼完結感言,結果定睛一看——整整一段,全是在那恭喜《山羊之歌》出版的。

讀者:………………

反正就是看過中原中也詩歌的和沒看過的都沉默了。

而之後,一部分人感慨著太宰老師不愧是太宰老師的時候,還有一部分人在論壇和聊天群裡大喊“宰中人集合!”。

“嗯。”費奧多爾從喉間溢出一聲沉悶的音調,“我也一直都想親眼見見太宰老師,但也一直沒有機會。就連前不久《人間失格》發售,太宰老師都沒有露麵。”

他的聲調隨著講述漸漸降低,振顫著的每個音節都寫著遺憾和可惜。

安井七央:……?

不是,竟然還真有人期待太宰治會在什麼《人間失格》的發布會上露麵嗎?

她都以為在中原中也沒露麵之後,太宰治也不會露麵已經是讀者們心照不宣的共識了。

安井七央張了張口,想著這氛圍應該說些什麼。

如果《人間失格》的稿子不是由她投的,如果她不知道筆名為太宰治的作者背後到底是什麼誰,那她此刻大概會自然而然地接上一句沒關係,相信以後總有機會能見到的。

可惜事實與所謂的如果完全相反,正因為清楚地知道太宰治是什麼身份,安井七央無法做到真誠的鼓勵和寬慰。

所以她隻好壓著良心層麵上稍稍的違和感,說道:“沒關係,費佳,以後總有機會見到太宰老師的。”

實際上,她心裡想得是與脫口的話語完全相反的內容。

見不到太宰治的。她如是想。

按MK-777的話說,那些作品都是明治到昭和時期的,如果真要能見到太宰治……估計得死後在三途川了。

費奧多爾輕聲說:“嗯。”

他繼續道:“又或許我已經見過了……就在某個晴天,橫濱的街道上,我見到了太宰老師。隻是因為不知道太宰老師的身份,所以我並不知道那實際上就是太宰老師。”

“費佳,看不出來你的思維路線走得是樂觀主義啊。”安井七央笑道。

餐盤還剩下些意麵,但安井七央不打算吃完。她的點餐上得比費奧多爾快一截,結束的時間自然也比費奧多爾快。

提出要離開的時候,費奧多爾也沒有挽留。

他從陰影處抬頭,眸色波瀾不驚,輕輕說了聲:“嗯。”

臨彆前,安井七央還很客套了來了句:“期待下次再能碰見你啊,費佳。”

她說這話時,雙眼笑得亮晶晶的,真的能讓人以為她在由衷的期待。

但實際上安井七央對此沒有太多的期待,與費奧多爾的相遇是她平靜如橫濱海麵日常中湧起的一小簇浪花,湧過之後拍打入水,就什麼都不剩。

時間來到正午,太陽最盛的時刻。安井七央站在餐廳的玻璃門麵前,光是往外看著就能感覺到的酷熱令人望而卻步,她後悔出門前沒能帶把傘了。

人就是容易這樣。

不能明確某件事一定有價值前,做與不做就成為了糾結的選擇。即使不是很繁瑣的事物,也時常會抱著僥幸心理省去,想著類似於“算了沒有應該也沒關係”和“或許不會用得著”的念頭,然而一旦到了需要的時刻,便會後悔。

安井七央吸了一口涼氣,來自空調的溫度,不過分的冷,舒服得讓人覺得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舒展開來了。

掌心貼合著泛起銀色金屬光澤的門把,一股子更為深沉的冷意竄進了皮膚。安井七央用力,將門推開一絲縫隙,溫熱氣流順著微小的罅隙無孔不入地擠了進來。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忽而自後方響起。

****

安井七央以未曾設想的套路折了回去。

如果隻將鏡頭鎖定在她本身,會覺得小姑娘剛剛那一連串的動作是在倒放——她看著對麵的黑發青年,微笑著站了起來,慢步走到門口,扶上門把,然後鬆開門把,走回了座位,又微笑著坐了下來,看著對麵的黑發青年。

而事實是出現了凶殺案。

那聲裹滿了驚恐的慘叫聲正是第一位發現死者的店員的慘叫。

隻差一步,安井七央就可以走出這間店鋪,然後這一步沒能邁出去。

慘叫刺入耳膜的一瞬間,安井七央鬆開了手,與餐廳的所有顧客一樣,齊齊望向聲音的源頭。

披頭散發的女人跌跌撞撞從洗手間撞出,過度的驚恐令她瞳孔變形的厲害,似乎被嚇得有些精神失常。然後大概是密密麻麻的用餐客戶和店外亮堂的白光起到了安撫的作用,她大口大口喘著氣,仿佛是掙紮了許久終於能呼吸到新鮮空氣的溺水之人。

鄰近的一位服務員驚疑不定地看著她,正要上前詢問,剛走兩步,側邊的同事便扯住了他的袖管,顫抖著指尖指向女人腳下:“血!是血!”

“有人……有人死了!”

凶殺案由此誕生。

安井七央僵在原地,一時之間,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畢竟剛聽說出現了死者緊接著就離開現場怎麼看都十分可疑。

人群中突然冒出的少年嗖一下就衝進了洗手間,頗有身先士卒的風範,與他同行的另一位女高中生反應迅速地撥通了警方的電話。

隨之站起身的中年男人嚴聲厲嗬:“現在開始,誰都不許離開現場!”

這一聲反倒是起了定海神針的作用,現場人心惶惶的躁動局麵稍稍得以緩解,人們仿若暫時找到了主心骨。

為了確保凶手沒有機會趁亂逃跑,餐廳的大門禁止出入,內室的門窗也完全封死,所有人聚集到一起,靜靜等待著警方的到來。

重新坐回到費奧多爾麵前,安井七央勉強笑了笑:“意外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與仍舊因為處在命案現場多多少少流露出不安神色的其他人相比,小姑娘的精神狀態倒是較為良好,安井七央已經習慣了自己可以在麵臨不尋常場景時做出一如既往的冷靜。

她將這種能力理解為這具身體刻入DNA的本能。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費奧多爾神色也很平靜。

安井七央返回原位時,他側眸掃過焦躁不安的人群,眉眼間的平淡與那些惶惶不安的臉龐迥然相異。

“是的。”他說。

他們倆坐一桌,整體氛圍和周圍那叫一個格格不入。

費奧多爾咽下最後一口吃食,放下了餐具。

“費佳你……好像一點也不擔心啊。”安井七央不免有些好奇。

“為什麼要擔心?”費奧多爾抽了張紙巾,“我不是凶手。”

“不是說你是凶手,而是說處在殺人現場,難免會有些不安吧?”安井七央指了指隔壁桌的客人,“喏,就像這種。”

費奧多爾跟隨她的指示扭頭,回過來後稍稍打量了一番小姑娘:“可是,你也沒有擔憂。”

“我不太一樣。”

“?”

安井七央故作深沉:“我是見識過大場麵的。”

百鬼夜行的大場麵。

“……”

****

橫濱警方來得很快。

可能不少外地人會因為橫濱居住危險率那高高在上的top2排名認為橫濱警方玩忽職守,但事實並非如此,橫濱的警方辦事態度還是挑不出大毛病的,就和隔壁東京一樣,警察大多都是恪儘職守的好警察,隻是一個抵不過本土的黑手黨太猖狂,一個奈何不了當地的凶殺靈異案太過頻發。

——就去年一整年的調查,僅憑東京和橫濱兩座城市,犯罪率就足以抵上一座島。

警方也有話要說啊,你看我們每天麵對的都是什麼數量什麼級彆的案子,人家麵對的是什麼數量什麼級彆的案子,那能比嗎?那肯定不能比啊。

而在警察到來前,某位高中生偵探已經簡單鎖定好了嫌疑人,正是與死者同桌的另外三個人。

安井七央是後來發現工藤新一的存在的,案發時那位以最快速度衝進現場的少年就是工藤新一。隻是當時她就瞅見個背影,還是個倉促閃過的背影,之後又光顧著和費奧多爾聊天了,因此晚了些時間才認出來(ps.這回都沒用MK-777提醒,她自己就認出來了)。

“你認識嗎?”

“見過。”安井七央說,“是位有名的高中生偵探。”

費奧多爾點了點頭。

警方正進行著盤問和調查。

過了一會,他忽然道:“七央,如果讓你來判斷的話,你覺得誰會是凶手?”

“欸?”

被鎖定的嫌疑人有三位,均與死者相識,皮膚黝黑身材高大的看上去最為年長的短發寸頭男人、穿著素雅白色長裙的披著黑色長直發的清純風女人以及打扮得很有藝術氣息的看上去相對較為年輕的紮著一尾小辮的中長發男人。

安井七央皺了皺眉,推理不是她擅長的啊,她玩遊戲都不玩推理類的。

[777,呼叫777,幸運三選一,你選哪個?]

[我查了查,關東地區近一年的凶殺案件中,當嫌疑人是兩男一女時,女生嫌疑大一些。]

[……]還能這樣。

猶豫再三,安井七央開口:“我能隨便選嗎?”

“都行。”

“那位吧。”安井七央抬手指了指,“穿白裙子的那位策劃師小姐。”

“理由呢?”

“裙子挺好看的。”

“……”還真是隨便選的。

安井七央反問:“你呢?”

“也是白裙子的策劃師小姐。”

“哦。你也覺得裙子好看嗎?費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