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孩子們都走了,盈玥叫人伺候著換上了柔軟舒適的寢衣,摘下了滿頭沉重華麗的珠翠首飾,三千青絲如瀑般柔軟垂下。
陶嬤嬤低聲道:“主子娘娘,這是又跟皇上吵架了?”
“我心裡有數,嬤嬤不必多言。”盈玥抬手淡淡道。
這句話生生陶嬤嬤那醞釀了一肚子的勸慰給堵了回去,陶嬤嬤噎了個夠嗆,但又轉念一想,皇上和娘娘吵架,也不過就是幾日的事兒,很快就能和好如初。她又何必多多嘴?反倒是惹娘娘不喜了。
陶嬤嬤點了點頭:“是,娘娘向來有分寸,奴才放心得下。”
轉頭便吩咐道:“玉棠呢,叫她過來給娘娘通通頭。這丫頭通頭的手藝最好了。”
盈玥嘀咕道:“就是力氣小了些。”
陶嬤嬤暗笑,哪裡是玉棠力氣小,是玉棠太謹慎,怕弄疼了娘娘,寧可輕些,也不敢重了半分。
笑過之後,陶嬤嬤看到走進來的人,登時老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她急忙要跪下磕頭,來人卻伸出一根食指比在唇上,示意噤聲。
陶嬤嬤立刻把請安道話生生給噎了回去。
偷偷摸進來的,不是彆人,正是剛剛飲了一壺秋露白,身上正熱、心裡也正熱乎的永瑆。怕被盈玥再甩臉子,乾脆不許通稟傳話,自己一個人悄無聲息便摸了進來。
而盈玥正困乏著,聽到些微腳步聲,還以為是玉棠進來,便吩咐道:“通頭使點勁兒,彆不舍得力氣。”
永瑆嘴角勾著笑,便朝著陶嬤嬤伸開了右手。
陶嬤嬤會意,連忙拿起桌上的鏤雕鴛鴦戲水的象牙梳子,恭恭敬敬擱在皇帝陛下的手心裡。
細密的梳子齒劃過盈玥的頭皮,一瞬間,盈玥舒坦地都快要哼哼出來了,“嗯,不錯!繼續!”
永瑆嘴角一揚,還挺會使喚人!於是也不出聲,繼續一下下通頭。
盈玥合著眸子,坐在梳妝台前的繡墩上,三千青絲垂足足垂直地上三寸處。她這輩子,幾乎沒有剪過頭發,就算是剪頭,其實也頂多就是修理一下發梢。因此一頭長發愣是快長到膝蓋了。
真得虧有這麼多人伺候,否則光洗頭就夠她辛苦一回的,更遑論是每日梳旗髻這種技術活了。
“行了,停下……額!”盈玥睜開眼,剛叫停,卻赫然瞧見,倒影在鏡中的身後之人,哪裡是玉棠?!分明是永瑆啊!!永瑆手上分明執著一把象牙梳子!!
怪不得剛才的通頭比素日裡敢下力氣多了!
盈玥傻眼呆滯中……
半晌回過神來之後,她嗖的站了起來,“什麼時候過來的?”
永瑆笑而不答,卻兀自上前,一屁股坐在她方才坐過的繡墩上,麵帶疲憊地道:“該換你給朕通通頭了。”
盈玥忍不住啐了一口,卻已經上手去解開綁著綁著辮子的青黑縷金絲帶,絲帶上還綴著個羊脂玉的小葫蘆、垂著明黃流蘇,沉甸甸的。
永瑆的頭發一直都是烏漆黑的,然而盈玥以上手,卻感覺到這發質……比以前粗糙乾燥了許多。
盈玥手一僵,睡眠不足、過於勞累,才會如此。
“怎麼了?”永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