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述側過頭,隻窺見陸西沉緊蹙的眉心。
似是注意到他的目光,陸西沉也看了過來,對視須臾,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轍的詫異。
山腳下,白茫茫大霧如煎鹽疊雪,將山陰村完全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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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江橙子趴在元宵背上,帶了些哭腔,“你彆管我了!”
“那不行,”元宵牙齦咬出血,麵目猙獰,手臂肌肉緊繃,又把江橙子往上兜了兜,“我答應黎述要照看好你,必不可能讓你就這麼死了!”
“神經!”江橙子罵他,“我們才認識幾天,誰要跟你演姐妹情深?快放我下去!”
“臥槽,大小姐,我好心救你,你張嘴就給我卸了二兩肉?”
江橙子臉一紅,掐了元宵一把:“你快閉嘴吧。”
說完,江橙子也沒再逞能,老實待在元宵背上,黑糊糊的樹影形如鬼魅,飛速從視野中掠過。
想到不久前發生的事,元宵和江橙子都心有餘悸。
與黎述、陳池分開後不久,他倆就以最快的速度衝下山,往山陰村的方向跑去。
然而好景不長,一隻腳剛踏入村口,元宵就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噌地停住腳步。
且不說這時候家家戶戶門窗緊閉,沒有一絲光亮是否合理,村子裡未免也太安靜了。
並非沒有活人的說話聲那樣簡單,而是一片絕對的死寂,沒有風聲,沒有蟲鳴,連雞棚裡養的老母雞都沒發出咕咕的叫聲。
仿佛短短幾個小時,整座村莊就人去樓空。
“要不,我們彆進去了?”江橙子戰戰兢兢地提議,“先在村外轉轉,村子裡好像有些不對勁。”
不消江橙子多說,元宵也知道,當即背上人,頭也不回拔腳就走。
可他們沒走出去多遠,便被一夥舉著火把的村民攔住去路。
“那女的橙色頭發,男的粉色頭發,一男一女倆殺馬特,就是他們!”
“我看見了!老二兄弟幾個,就是被這些人跟上山,這個點兒也不見回。”
“老二,老四,指定是被這幫外人給害了!”
“你們兩個,給我站住——”
江橙子還想解釋,不願意背這口害人性命的黑鍋,元宵卻跟沒聽到一樣,腳步未停,嗖地跳下田埂,埋頭鑽進黑咕隆咚的田裡,義肢加足馬力,甩開村民的圍追堵截。
火把在身後綴成一條光河。
“他們……”江橙子咽下去半句話。
“站住什麼站住?傻子才站住!”元宵喘著粗氣,“跟這些人有什麼好廢話的?那幾個男的偷偷摸摸進山挖墳,他們是怎麼知道的?誰知道他們是人是鬼?誰敢停啊?反正我不敢。”
事實證明,元宵的直覺沒有錯。
他們不敢進山,更不沒膽子繞路躲回宿舍,怕遭埋伏,實在無處可去,隻能挨著田埂,沿著通往村外的馬路加速往前狂奔。
元宵的義腿膝關節都摩擦出火星!
然而行至半路,鄉間小路上忽然起了一層淡淡的薄霧。
最初,元宵還以為是自然現象,可那霧氣越來越濃,濃到看不清前路,他才不得不停下腳步。
夜風拂麵,元宵驚覺自己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背著江橙子躲到堆積在路旁的麥稈堆後麵,沒過多久,就從麥稈的縫隙間看到了一幅恐怖的畫麵。
村口一馬平川的大道上,一群“人”穿透白霧的屏障,從霧氣另一頭走了出來,那些“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點是……
它們都沒有臉。
後腦勺還生著長短不一的頭發,可發際線卻都齊齊整整的,像用尺規作圖畫出來一樣,本該有五官的臉龐上,沒有眼睛,也沒有嘴。
一層薄薄的皮膚宛如緊繃的鼓麵,膚色死白,像敷了厚厚一層雪花膏。
臉皮下鼓鼓囊囊,裡頭不知填充了棉花還是稻草,沒有正常的肌肉走勢,骨骼流向,倒像用人皮包裹的娃娃。
一聲尖叫噎在江橙子的嗓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