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帶著哭腔對他說:“安卡拉伊耶不見了!”
“安卡拉伊耶”就是小禿頭那顯得很上檔次的離衣族名字,翻譯成漢語比原名還要長,是以褚桓倆都沒記住,隻好自給自足地給人家孩子起了個外號叫‘小禿頭’。
南山抓著女人胳膊地手一緊:“什麼時候的事?”
“早晨,一大清早……”女人幾乎崩潰,此時的族長就像是她的一根主心骨,她隻能靠著南山手上的力量勉強撐著,幾次把漫到眼睛裡的眼淚忍回去,她生育艱難,嫁人之後十來年,也就隻有小禿頭這麼一個孩子,怎麼能不著急呢?
“家裡養的豬少了一隻,但是、但是豬圈是插著的,他肯定是放出來了一隻騎走了,又自己關上了豬圈……他、他平時就喜歡和那些蠢東西一起玩,”女人的指甲抓進了自己的肉裡,一口氣在她胸中劇烈地翻騰著,“族長,你說他會跑到哪去?他會不會已經……”
南山眉頭夾得死緊,他接過大山遞回來的權杖:“叫幾個人跟我走,快點。”
河裡,褚桓生生地咽下了一口血沫。
怪物已經仰倒了下去,腥臭的血水濺了白馬一身,褚桓抬手按了按耳朵,一邊緩解著耳鳴,一邊近距離地觀察水裡的怪物——這淺淺的河麵才剛能沒過怪物的屍體,它絕不可能是生活在這裡的動物。
這種怪物褚桓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來處也不大可能是河的這一邊。
那麼應該……是來自離衣族那邊的。
是他們養的?還是他們遇到了什麼?
而如果它是從離衣族那邊下水的,那是不是代表他們這誤打誤撞的,離對岸應該已經不遠了。
褚桓觀察到,這些怪物是逆著水流的方向向他衝過來的,那麼他們現在為止,最明智的選擇就是同樣逆流而上。
水裡的血腥味也許會招來其他的東西,他們必須儘快離開。
白馬仿佛與他的心意想通,褚桓一個指令下,它立刻撒開蹄子,飛快地從水中穿過。
這時,褚桓聽見一聲低低的抽噎聲,他低頭一看,小禿頭正伏在他肩膀上,一抽一抽地小聲哭著,他好像現在剛反應過來,他的朋友已經再也沒辦法和他走下去了。
小禿頭第一次與死亡邂逅,他茫然不知所措,卻也仿佛隱約知道,眼下不是可以隨便調皮搗蛋的時候,他隻是緊緊地攥著褚桓的衣襟——族人們都不會穿這種柔軟又累贅的襯衫,仿佛一扯就會壞,此時卻已經是他唯一的依靠了。
“你父母還不知道得急成什麼樣。”褚桓忽然說。
他顯然不怎麼會用哄小孩的語氣說話,隻好不管對方能不能聽懂、能不能接受,把這三四歲的小崽子當成了大人,用平等的方式對他說:“你光顧著自己任性,想過這個問題沒有?”
這一次,小禿頭沒有嘲笑他的口音詭異,他聽出了褚桓話裡的責備,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委屈,眼淚汪汪地抬頭看著褚桓。
褚桓忽然猛地一拉馬韁繩,白馬猝不及防,前蹄高高躍起,發出悠長的馬嘶,淙淙的水聲驟然被放大,三條比方才的怪物隻大不小的東西筆直地衝向他們。
褚桓不慌不忙地穩住馬,對小禿頭說:“你看見這些了麼?我不知道是不是變異的鱷魚,也許是跑來的,也許是河裡的——你是怎麼判斷自己有能力獨自過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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