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雷雨x驚變(2 / 2)

現在恐怕已經是後半夜了,山中寂靜的猶如死去,樹影在這個夜晚都顯得尤為可怖。冷風和雨依舊不停,不斷帶走藍身上的體溫,讓本就在病中的孩子越發難受。

遏製住胸口瘋狂的癢意,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他認得菊奈設下的咒陣,是五條家的獨家秘法,有隱藏目標物的作用,所以他要儘量呆在這個咒陣裡,降低被殺手發現的風險。

楓樹發出被碰撞的嘩啦啦聲,藍緊張地望過去,他對自己的力量有清晰的認知,但如果真的有人將他視為目標,還是要儘可能給來襲的人出其不意的傷害。

動靜平息了,前方的沙地上什麼都沒有,一切又歸於平靜。

藍努力地胡思亂想,來遏製因為恐懼而發瘋亂跳的心:現在的悟在哪裡呢?真的和他們以前猜想的一樣,有暗中保護他的人嗎?如果能安全重逢的話就太好了,悟一定會說“我怎麼可能有事嘛,笨蛋。” 畢竟是昨天晚上那樣向他保證了的家夥。

這樣想著,藍小心地把麻木的腿盤起來,換了個姿勢。

就在這時!

一道勁風突然從頭頂劈下——是一根奇怪刀刃一樣的東西,刮蹭著假山壁,擦著藍瘦小的身體,猛地紮進假山內壁的地上,發出“錚!”的鋒鳴。

恐懼順著每一根被寒冷浸透的汗毛爬上藍的軀乾,趨使他幾乎在瞬間以一個扭曲的前滾翻翻出這個狹小的區域。

他反射性的去捂隻有耳鳴聲回響的耳朵,一滴血順著耳廓滴下。

血染紅了小小的手掌,眼淚瞬時填充他的眼眶。

他努力看去,一個大如成犬的通紅身影盤旋在假山狹小的頂部,形似巨大蜈蚣,兩個不符比例的前肢鋒利無比,就像出鞘的刀——是咒靈!

今夜的殺手居然還往庭院裡投放了咒靈。

咒靈是人類的天敵,藍知道它們沒有感情可言,菊奈下的咒陣也對其無效,這隻咒靈明顯已經盯上他了。

恐懼…還是恐懼,幼小的身軀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刀都在手心裡晃動。

今晚的一切都太超過了,像脫軌的火車,撞碎了藍的世界。

盤踞著發出怪聲的咒靈長有人的獨眼和一張沒有嘴唇,暴露著慘白牙齒的嘴。它也許是看穿了獵物的弱小,似人的眼睛擰成一個彎鉤,發出嘻嘻的獰笑。

一個呼吸的瞬間,咒靈張開所有的足爪,高舉著前肢,向藍撲來。

藍控製住身體的顫抖,在蜈蚣咒靈衝過來的最後一秒,轉身撲向左邊的沙地。尖利的沙礫給他的臉添加許多劃傷,野世溪藍顧不上這些,從地上爬起來往前院跑去。

蜈蚣咒靈的幾十對足爪被卡進背後的楓樹枝中,為他小小拖延了一些時間。

他腳上是木屐,身上是齊身的浴衣,這套平時習慣了的裝扮在這生死時間那樣的不合時宜。

小腳趾的指甲被鞋繩掀翻,忍著劇痛踢走腳上的木屐,飛快抓緊冷汗浸透的浴衣,藍磕絆地往前跑。

咒靈扭曲著身體由幾十對肢腳推著往前爬行,麵對著弱小的兒童,它沒有用上全力。

“跑……彆跑,啊,啊,彆跑……”

仿佛在以捕捉獵物的行為為樂,它嘟嚷著詭異的語調,漫不經心地追趕著藍。

這是藍有生以來,第一次直麵生存的危機。

太弱了!這麼弱小的自己,還有什麼權力思考未來呢?

弱小的人,連長大的機會都沒法擁有!

死死咬住下唇,身體在一係列極端反應中無比酸痛。

野世溪藍知道自己唯一擁有的優勢就是對於庭院的熟悉程度,畢竟這裡是他六年來的家,每個角落都摸遍的地方。

他能感覺到咒靈的腳會在拐彎時糾纏在一起,便努力在每一個障礙物前都繞一個彎,迂回向廊道跑去。假山、琴踞、雪燈,被橫衝直撞的咒靈撞碎,都為他的逃亡拖了時間。

在此期間,咒靈的前肢時不時刺在藍身後的地麵,激起飛沙走石,也激起藍心臟的劇烈疼痛。

“嗬…呼…”跑啊!奮力的向前跑。

隻有跑到人多的地方,才會有活下來和悟重逢的希望!

一踏上木質的回廊,明顯的,咒靈的速度降低了,光滑的木板讓它長曲的身體盤結在一塊。

咒靈被激怒,尖嘯著躥上廊道旁的支柱,如蛇一般嘩嘩盤旋著跟隨藍向前滑動,時不時錚——地彈出上身,伸長前肢猛紮而來。

好幾次,被刺中的陰影如影隨形地緊貼在藍的後背,他大口喘氣,狼狽地彎下腰,躲開“咄咄!”紮進障子門的尖肢。

前院的景色已經近在咫尺,傳來五條家的侍衛們在與殺手們的纏鬥聲。

是十幾位五條家的武士隱隱圍擋著茶亭旁的小池,保護著裡麵的東西。他們明顯占據上風,隻剩下幾位殺手並八九隻敵方帶來的咒靈還未控製。

背後的咒靈無視前方的人,憑著天然的殺意依舊對藍緊追不舍。

藍沒有看見菊奈在哪裡,“嗚嗚…”他隻能拚命跑向這些並不熟的大人,卻仿佛看到了救星,強忍了一個晚上的眼淚瞬間滾落。

三個侍衛發現了藍的處境,儘力招架著殺手的招式,向這邊突圍,想要將藍身後的咒靈殺滅。

藍心裡明白是那個“Omega”的身份帶給他被救助的資格,高熱的身體卻也迸發出更多的能量,掙紮著躲過了咒靈的最後幾個撲咬。

他已經看到了希望。

直到………

向這邊而來的侍衛空出了包圍圈的缺漏,一個熟悉的白色身影顯露在潭水中,他的身下是一大片不祥的淺粉血色。

那一瞬間,一個晚上都在劇烈勃動的心臟死了一樣的停滯了……

瞳孔驟然放大。

那是…那是……悟嗎?

藍還沒有和悟說過,去年秋天的時候,有一隻刺蝟在構樹底下晃蕩,看到高大的身影會躲起來,但是藍過去它是不怕的,允許小孩觀察它用快速晃悠的尖尖嘴吃掉構樹紅紅的果子。

藍喜歡它,因為那個淺色又毛紮紮的感覺就和悟一樣。

明年秋天要來呀,到時候我一定叫上悟來看,你真的和他好像哦。

小孩甜甜地笑,單方麵和刺蝟做了個約定。

可是沒有以後了,悟那頭精神的白發無力地癱軟在水中,總是圓睜著撒嬌或者痛痛快快生氣的眼睛也已經緊闔著,死亡的陰影爬上他的身體,如折了翅的無頭蜻蜓。

“啊啊啊啊———!”

尖駭的童音在這個混亂的地方乍響。痛苦已經漫過了鼻腔,令他無法呼吸,那一瞬間,藍有些茫然,周圍的目光朝他聚攏,他的眼睛微微上看,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一直到聲道撕裂,血腥彌漫了口腔,迫使他停下來為止,野世溪藍才發現。

是自己在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