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修)(2 / 2)

謀奪嬌嬌 道_非 8958 字 2個月前

“姑娘和離是大喜”

”姑娘還家,便與旁人再無乾係。”

”自此錦衣玉食呼奴喚婢,再不受旁人冷言冷語。”

一旁的喜婆殷勤說著吉祥話,明明是世人提起便覺晦氣的和離,卻被她烘托出新婚大喜才會有的喜氣洋洋。

南敘愣住了。

————她的舅舅,竟以侯府迎親時才有的規格迎她回家。

南敘肩膀微微一顫。

“嘭———”煙花在天際炸響。

一朵又一朵,很快鋪滿夜幕。

大紅的,橘色的,雲氣紋的,每一朵都在無聲說著吉祥話。

”世人皆道,和離乃不祥之事,而我卻覺得,和離是新生。”耳畔響起男人低沉聲線,“阿敘,舅舅賀你新生之喜。”

“願你前塵儘忘,恩怨兩消。”

“平安喜樂,富貴無極。”

周圍似乎靜了下來,隻剩下煙花炸響天際的聲音。

南敘抬頭看著盛開在夜幕裡的燦爛煙花,眼角忽然便濕了。

男人的掌心落在她發間,“阿敘,歡迎回家。”

”舅舅————”

夜風送來男人身上獨有的水沉香,南敘再也忍不住,一頭紮進趙遲暄懷裡。

“噯,姑娘————”

南敘早已不是無知幼童,而趙遲暄也非當年的少年郎,倆人的動作顯然有些過於親密,秋練睜大了眼,下意識便想去阻攔南敘的動作,可她的手剛伸出來,便被一旁的秋實按下了,”姑娘受了大委屈,也該向侯爺訴訴苦了。”

“這……”秋練有些猶豫。

——這似乎有些不合規矩。

秋實笑了起來,“侯爺好不容易從邊外回來一趟,咱們何苦來哉,打擾他們倆人說話?”

這話似乎也有道理,秋練疑惑著收回手。

眾人無聲退了下去。

等南敘從趙遲暄懷裡抬起頭,院子裡隻剩她與趙遲暄,但此時的她顯然不曾留意周圍的景象,她的委屈積壓了太久,一旦找到宣泄口,也再也止不住,“舅舅,我錯了,我不該不聽你的話。”

”謝明瑜不是我的良人,他負了我。”

“他是個王八蛋,虛偽至極的偽君子”

她撲在趙遲暄懷裡,手指緊緊攥著趙遲暄的衣襟,一遍又一遍控訴謝明瑜的負心。

這個時候的她,不再是與謝老婦人勾心鬥角奪回嫁妝的新婦,也不是狐假虎威讓彭飛給她辦理和離的侯府大姑娘,而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在向長輩訴說著自己的委屈。

她委屈極了,連聲音都帶著哭腔,被她抓著的趙遲暄靜了一瞬,片刻後,男人的掌心落在她發間,像是在安撫,又像是在誘哄,他輕撫著她的發,沉聲糾正她的話,“阿敘沒有錯,錯的是旁人。”

這句話瞬間擊潰南敘所有防備。

恍惚間,她又回到小時候,那一年她滿門絕滅,趙遲暄一門戰死,他們兩個都成了孤兒,被迫相依為命,北狄追殺他們,大盛的官兵也在擒拿“叛軍”,她與趙遲暄東躲西藏,像是陰溝裡的老鼠一樣苟延殘喘。

吃的東西尚能將就,可趙遲暄受了很重的傷,再不用藥,就要死了,可她不想趙遲暄死,她不想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所以她去偷,去騙,終於弄來了趙遲暄所需要的傷藥。

誰也不知道,自幼受高門貴女教育的她,是如何做出那些下三濫的事情。

趙遲暄醒了,看著身上的傷藥默不作聲,清淩傲氣似驕陽的少將軍大概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怯弱膽小的她是如何弄來的傷藥,而她也不敢說出藥的來曆,隻垂著眼瞼在一旁煎藥。

————無論是文官清流,還是將門世家,都講究個寧折不彎,寧死不負一身傲骨。

可她沒有傲骨,她隻想趙遲暄活著。

陰暗潮濕的山洞隻有枯枝劈裡啪啦的燃燒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山洞裡突然響起趙遲暄的聲音,“阿敘沒有錯,錯的是這個世道。”

她添柴的動作微微一頓,身體便僵住了。

趙遲暄從背後抱著她,她甚至能聞到趙遲暄身上傷藥與血腥混合的苦澀味道,他的傷尚未痊愈,聲音很輕,卻有著安撫人心的力量,“阿敘,舅舅明日陪你一道去偷,去搶。”

“阿敘,舅舅與你一起。”

那一刻,以為自己早已哭乾眼淚的她在趙遲暄懷裡嚎啕大哭。

後來的趙遲暄並沒有與她去偷去搶,而是帶著她辨彆野外的草藥,還教她挖陷阱,捕捉獵物,打的野味吃不完,他們還提到集市售賣,然後拿著野味換來的銀子,偷偷給被她偷過的醫館送過去。

醫館的老醫官人老眼卻不花,隔著半條街便叫住了她,她以為要被醫官捉去見官,嚇得躲在趙遲暄身後,趙遲暄護著她,擰眉瞧著醫官。

醫官氣喘籲籲追上來,稀疏的山羊胡一翹一翹的,手裡還提著三包藥,“你就是這個女娃的兄長身上的傷如何了”

“你的傷單用傷藥是不夠的,這是些固本培元的藥,你們一並拿走吧。”

“作孽哦,這麼小一點就被抓壯丁。”

“不過你們也彆怕,少將軍還活著,咱們的日子就有盼頭。”“遲早有一天,少將軍會領著燕趙兒郎將北狄全部趕回去。”“到那時,咱們的日子就好過了。”

那時的南敘躲在趙遲暄身後,看不到趙遲暄的臉色,隻看到他的手慢慢攥了起來,又緩緩張開,他抬頭,似乎長吸了一口氣,聲音平緩得很,“會有那麼一日的。”

哪怕生活黯淡無光,可趙遲暄三字仍是邊疆百姓活下去的希望,少年成名的悍將絕不會困居淺池,終有一日,他會遇風化龍,振翅翱翔。

——少將軍怎會輸呢他可是趙遲暄

也就是從那一日,她對將軍兩字有了具象的認知,不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殺伐血腥,也不是人間不許見白頭的蒼涼悲愴,而是庇佑百姓護一方平安的神祇。

可趙遲暄不僅僅是將軍,更是她的舅舅,哪怕自己狼狽如喪家之犬,也會引她入正途。————他的小阿敘,當是優雅從容寧折不彎的高門貴女,而不是為了些許傷藥便去偷去搶的流浪乞丐。

哪怕她為他性命折了腰,他也會牽著她的手讓她重新抬起頭,他不許她自暴自棄,他要她堂堂正正沐浴在陽光之下。

一如今日。

什麼和離便是晦氣不詳,什麼女人不能留住夫君的心便是失敗,那些都是世俗強加在女人身上的枷鎖,誰愛戴誰戴,他不許她戴。

他就是要讓她知道,要讓世人知道,和離於她而言,是重獲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