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興致勃勃的薩日朗就帶著鬼車,從聖女負責看管(保潔)的神教史圖館中,翻出了一卷又厚又灰,大概有好幾年沒動過的竹簡來。
“邦之五蠹,國之六虱嘛,你以為流言‘蜚’語,都是隨口說說的麼,當初那些個門閥家學修煉到最後,可不就煉成一個個‘蜚’仙了。看,我就記得在這,可不是一個模樣。”
“蜚仙?門閥?等等,國家的蛀蟲居然不是虛指麼……”
李凡湊過來一瞧,看見竹簡裡畫了一頁蟑螂解剖圖,栩栩如生,仿佛把個扁平的蟑螂卷死在裡頭似的。難怪薩日朗一眼認出來,這你妹深更半夜晚自習的時候,冷不丁一卷出來,圖窮蜚見,大概魂都要嚇飛了,這能不記憶猶新麼……
“這可是神教秘典中才能看到的秘辛,雖然太過古老,相關門閥好多都族滅了,不過也不要隨便和人亂說哦。”
又可以八卦了,薩日朗興致勃勃。鬼車李凡就用鴉眼斜她。
“咳咳嗯,相傳古仙宮時代,仙尊定鼎天下之時,人族開始百家爭鳴,諸道爭奪氣數。後來即位的仙帝尊崇儒學,以博士大儒輔佐朝政,治理天下十二國,又以書籙編撰封神榜,用仙籍管理天下左道修士,收天下經典道傳,藏於蘭台。形成了今天魔宮的體係。
也是從那個儒門獨尊的時代起,就開始有門閥了。
所謂門閥,就是官宦人家大門口的兩根柱子,左邊的稱‘閥’,右邊的作‘閱’,閥閱閥閱,是用來張貼功狀,顯示家勳,耀武揚威的。這樣的功勳家族,自有家學經典傳世,也就吸引了天下人才投效,投書遞表,隻要自己的才學得了賞識,就有機會被士族大儒收為入門之弟子,進而得到舉薦出仕古仙宮了。
如此在古仙宮執掌中樞的門閥士族,都是儒學傳家,他們入則出將拜相,出則授徒講學,門生故吏遍天下,子孫承家學,世代公卿,權傾朝野。
後來曆任仙帝也注意到,這些門閥黨人互為朋黨,尾大不掉,於是多次發動黨錮打壓,鎮壓門閥的,再然後麼,就發生玄女刺帝於殿上的事情了。
而自此宗室暗弱,紫薇垣大權旁落,而宿衛仙軍也被玄門打得慘敗,當時三垣自然就落到了門閥手中。
其實當時,玄門的叛軍已經和古仙宮禁軍拚得兩敗俱傷,損失慘重了,而仙宮依然富有天下,各地也還有藩軍,未嘗沒有勝算,也談不上玄女刺死仙帝,就真能滅掉仙宮,改朝換代的。
但三垣的門閥還是主動和談,分封了洞天福地,解除仙籍神榜,當時的決策者在幕後到底是怎麼一番算計,達成了什麼交易,至今也是眾說紛紜的。
不過從玄女飛升之後,再到神主崛起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朝廷就和今天差不多,是門閥出身的三公作主,而門閥世家內部也自然開始爭鬥。
當時就有孔伏桓楊,王謝袁蕭這些頂級門閥,都是經典傳家,個個不亞於今日玄門的龐然大物。而我們神教的張段班陸,本來還隻是地方上二流的豪強來著咧。
不過風水輪流轉嘛,那些大族爭奪天下,自殺自滅,最後又被神主崛起,挨個誅滅,先後退出曆史舞台了,他們的家學自然也就隨之失傳了。”
“那這些蟲子是怎麼回事?怎麼還有螞蟻螳螂的……”
李凡往後翻了翻,發現這簡直和昆蟲百科全書似的,不止有蟑螂,還有蟬,螳螂,螞蟻和……飛蛾……
“彆急嘛,還沒說完呢,自仙尊飛升以後,曆代仙帝的方針,都是對人族修煉之法嚴格保密,用築基丹神罡丹神嬰丹來控製仙軍,隻有立功封侯,才能得相應賞賜,對左道修士更是追殺打壓。以此將人族的修煉之士,和修行之法,牢牢掌握在帝室手
中。
當初仙帝選擇獨尊儒術,也是因為‘子不語怪力亂神’嘛,儒學最多也就死後封敕,本身脫離了仙宮敕命就缺乏根基,並不會動搖宗室的統治。
不過當時也有一個例外,就是太常。”
李凡眯起眼,“……太常怎麼了?”
“太常是九卿之首麼,建業立邦之禮,封神祭鬼之儀,占星問卜,巫祝醫禱,這些都是世襲秘傳之法,不可或缺的。仙帝因此破例允許這些太常博士們修行秘法。
而太常下署又有太史,隨君侍駕,記錄帝尊起居,國朝紀要。太史下轄又有蘭台令史,掌書奏及印工文書,兼校訂宮廷藏書文集。
當時擔任蘭台令史的,自然就是那些門閥出身的博士大儒,平心而論,古仙宮的年代,他們個個是萬裡挑一的精英人才,就在上古道門被仙帝殘酷打壓,彆無他途的時候,竟有能人,趁著書錄校驗的機會,居然把蘭台中收錄封藏的各類妖族秘藏,過目不忘,熟記於心,並以此推演領悟出了仙尊煉體功之外的新道法!
不過也許是哪裡記錯走了歪路,或者是人妖之分過於殊途,反正蘭台博士們從妖族功法中推演出來的修煉之法,最後都會莫名變得和蟲子一樣,也始終不知到底是哪裡出的差錯。反倒是後來天降玄女,傳承了煉氣之法,終於可以維持人體道身了。
所以神主就推測,是當時的世家門閥出於自保,也為了獲得人身修煉之法,才背叛仙帝,秘密和玄門合作的,而玄門似乎也是類似,雖拜玄女,但玄女非常人之體,九部天書走不通,最後還是要拐到羽化之法上來,才放下和門閥間的仇殺的,隻是具體如何就不清楚了。
至於變化這些飛蛾,蟑螂,螞蟻麼,倒也沒有必然聯係,主要也是各個蘭台博士,對妖族修煉的理解,以及各自研究出的修煉之法不儘相同。也沒有人知道哪一種變化才是正途修煉之法,總之就全部記錄下來了。
當時儒道都是門閥家學,經典傳世的,所以他們就將蘭台中的修煉秘法,秘記在各自隨身攜帶的家學之中,記在四書五經的注裡,蒙混過關,偷偷帶出蘭台,在家門內部秘傳。比如治《詩》的化蟬,治《易》的化蜚,治《禮》的化蛾,治《書》的化蝶就是如此來的。
這蟑螂,大概是某位治《易》的大儒門生吧?當年河北艮州袁閥就是治《易》書的,四世三公,門生黨羽遍布天下,最為有名了。”
“居然還有這種秘聞呢……”
李凡也是大開眼界了,其實這年頭門閥確實已經衰弱了,當年那些各大家族都內鬥死光球了,剩下的大都蟻附玄門。地方的儒道書院也早就不限於門生,而是廣招弟子讀書,但肯定不會教什麼羽化之法,說到底還是封神那套東西。傳承到現在早就被玄門給重整了。
“那可不,我教清淨法王出身的班氏,祖上就曾經擔任蘭台令史的。神教這間藏書館中許多珍藏秘辛,就有好多是班家被外放西域時帶來的經典。
當然,更多的是後來神主從雲台峰搶奪的。隻是那玄天劍祖也帶著人來,反複爭奪了好幾波,所以秘傳流失嚴重,很多傳承都不可考據了。但這些上古秘聞還是有的。”
嗯?神主從雲台峰搶奪的,不是玄女天書嗎?還是說所謂的玄女天書,和蘭台道藏,其實是同樣的東西呢……
李凡皺眉想了想,袁家的蟑螂,謝家也有蛾子,那陽鄉侯王司空,大概也是王閥的嫡傳,才能執掌織造司,當初他從江陵蕭家也搞了不少藏書,約莫其中也有蘭台的經典。看來確實有相當多門閥,曾經邁過門檻,一度接觸到上古靈蟲的傳承了。
薩日朗昂著頭吹噓道,“仙宮已經過時了,仙尊再怎麼厲害,被這些個四大家族八大家族
的霍霍,也抵擋不住的,那些門閥自以為機關算儘,把玄門仙宮玩弄於股掌,又能笑到幾時?最後還不是個個敗於神主之手。果然說到底還是我神教之法利害,連魔門嗬天外仙嗬的,都要來偷學呀。”
喂,你彆太囂張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