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影紅霞映朝日,鳥飛不到吳天長。登高壯觀天地間,大江茫茫去不還。
車蓋大的金輪自雲間躥躍而出,遠望去仿佛懸蓋在婁觀塔的尖棱上,灑下萬道金輝,普照漓江之水,濤濤東流。
張九皋把仙劍赤虯負在背上,背手立於前殿墨竹山婁觀道的牌匾下,仰望朝日,吞息吐納,長長呼出一口白煙而道,“餐六氣而飲沆瀣兮,漱正陽而含朝霞。”
侍立於他身邊的,是個年方十六,束發紮冠,蛾眉螓首,麵如冠玉的少年。眉清目秀的,和張九皋頗有**分的相似,此刻聞言,也模仿著張真人的仙家氣度,觀霞望日,吐納深吸,將靈炁充納肺腑丹田。神庭炁海間道息湧動,自然流轉,倒也是個剛築基的。
張九皋把眉目半閉,也不去看他,隻緩聲道,“小七,見過璿璣居士。”
那少年聞言,聽話得便作稽一禮,“弟子張翯,拜見璿璣居士。”
“師兄久等了,師侄不必多禮。”一個麵如觀音般慈眉善目,雍容端莊,月袍羅裙的女冠,駕著輕雲落下,身邊也攜了一對金童玉女。
張翯定睛望去去,隻見著兩個,居然都是六七歲的赤子,還頭頂著總角,一個白胖胖,一個粉嘟嘟,一眼望去都煞是可愛,但把眼一望,分明的看出這兩個幼童,明眸裡矯捷多慧,似笑非笑全無天真情懷的,登時心中一凜,也朝他們作輯一禮,“見過師兄,師姐。”
“弟子青果金棗,拜見張真人。”這對金童玉女先拜了張九皋,互相對了個嬉笑的眼神,也小大人似的朝張翯點頭,“見過張師弟。”
張九皋擺擺手,“我這個後輩刻板無趣得很,你們兩個彆逗他了。小七,這三位是叔祖結交的好友,此番前來相助,一起去看個熱鬨的。”
張翯了然,又重新作輯道,“小七拜見三位師長。”
那童子青果搖頭晃腦道,“小鶴啊,你也忒沒趣了,說破作甚,我還想替你考教考教他功課呢。”
一旁的童女金棗也朝張翯笑道,“我們是兵解重修,也莫論得太複雜了,大家各交各的,還是師兄師弟稱呼好了。”
張翯趕忙鞠躬,連道不敢。
女冠璿璣笑吟吟在旁看著,朝張九皋道,“果然是張家人,這個和你當年還真像呢。”
張九皋瞪了拘拘束束的子侄一眼,“老在家裡蹲著,就是這副呆樣子,這次帶他見見世麵,還要勞煩三位照看一二。”
青果拍拍胸脯,“這個自然,包在我身上便是,那不如啟程吧,鬥劍盛況難得,我也想見識見識婁觀道與南宮家的妙法。”
“三位稍待片刻,還有一個小子沒到,也是同門弟子帶去見市麵的,”張九皋皺皺眉頭,“總不是睡過頭了吧”
“恩不會是那個吧?”璿璣往門口一望,正看到一個皂衣褐裘,披著大褂,穿著草鞋,頭戴不知麵,背上還背著老大一個竹箱,比他個頭還大一點的墨竹山弟子,哼哧哼哧得跑過來。
張九皋也有點傻眼,直到對方跑到麵前,把不知麵一撩,露出臉來時才回過神,“清月,你帶了些什麼呢!行禮放玉佩裡啊?”
“弟子李清月,見過張真人,見過諸位師長師兄。”李凡笑笑,“清月第一次參加鬥劍,連夜請工坊幫作了些小玩意,以防萬一,這不是兩個儲物玉佩裡都快裝滿了麼,我怕散了倒騰起來麻煩,這就收拾收拾直接背過來了。”
“裝滿了”張九皋一陣啞然。
他三個好友也有些好奇,倒是張翯見著個墨竹山的同門,規規矩矩得行禮,“在下張翯,見過清月師弟。”
“哦,見過張師兄。”李凡也對著他行禮,背上的大竹箱一晃一晃的。
“師兄,這位也是你婁觀道的弟子?”璿璣睜眼看了李凡片刻問道。
“是山主一係的恩,人齊了先出發吧,趕在月現前抵達天台山。”
張九皋放出飛舟,一行六人登船升空,須臾之間便禦風乘雲,沿著漓江東去。
李凡把背上的竹箱往甲板上一放,然後開始拆包,拚裝各種散件。
張翯,青果,金棗都圍在一旁看著,張九皋和璿璣其實也頗為在意,但自持身份,也不好打聽李凡的機關秘術。
還好這群人裡張翯是個刻板實誠的,拱拱手一個直球問道,“李師弟,你這是在做什麼?”
李凡也實誠得回答,“哦,我把訂的床弩裝起來。”
一時沒人說話。
“床弩?”張翯一點也不客氣得繼續直球,“做來有何用?”
青果和金棗就扭頭看著他。張九皋捂住臉。
李凡解釋道,“張師弟,床弩是用來殺人的你可曾殺過人。”
張翯搖搖頭,“在下才疏學淺堪堪築基,並不曾殺過人。”
青果一副譏笑表情,剛要說話。
李凡道,“我算是殺過,一個,半個金丹修士。”
一個半!青果立刻閉嘴。
李凡看張翯好像很感興趣,於是和他吹逼道,“一粒金丹吞入腹部,我命由我不由天,實非虛言。
金丹期修士的防禦力遠遠超過人類範疇,以築基期動輒劈金碎玉的劍力,依然很難傷其分毫,因此我分析,對付築基的修士,人間道的朝廷或許還有些手段,但要針對飛天遁地,神出鬼沒,刀槍不入的金丹修士,實在是耗時費力,得不償失。
正經仙家又不爭奪人間富貴,自然就不如老實納貢臣服算了。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人間道就沒有對付金丹期修士的辦法了!因為金丹修士,依然是可以被手撕踹爆的,我親眼所見!所以隻有一句話,大力出奇跡!火力就是真理!
於是我縱覽墨竹山秘卷機關樞機概要,從中挑選了多組模型,計算統計數據分析綜合考量,得出了出力,精準,架構難易,最主要是成本考量,最為劃算的對金丹兵器。
看!就是這台摧城墜樓,撼天動地的三弓床弩!能開十二石強弓,射四尺長踏撅鐵箭!千步之內,金丹必可洞穿!厲害吧!”
張翯大悟,“言之有理!受教了!”
“咳咳咳!”眼見著家裡的晚輩要給帶偏,張九皋按捺不住了,跳出來阻止,“彆胡說八道了!有這閒工夫還不如抓緊修行,祭煉飛劍!”
青果也忍不住了,指著李凡占了大半個甲板拚裝起來的床弩,絞盤,鉤繩和弓臂嘲笑道,“你若是使得手弩暗器或許還能出其不意,可這種床弩沉重粗笨,這麼大一個擺出來,神識哪裡掃不到?
如此繁雜而且還隻能擊出一發,千步之外,金丹期站著讓你射你都不一定能射著,就算射中了,隻要當時不死,一口丹藥就補回來了。
何況現在哪個金丹不會駕馭飛劍法寶?隻要神識定到你就斬首,空廢精力罷了。”
李凡笑笑,也不與他爭論,就自己對照著機關樞機概要裡的圖紙,把從工坊訂購的組件將床弩裝好,然後用絞盤上弦搭箭扣好,再騰出儲物玉佩的空間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