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上到二十三樓,“叮”地一聲響。
時微君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突然間好像被這動靜嚇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才一步跨出去。
她住的是一梯一戶的平層公寓,進門後,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客廳270度全景落地窗外正對的城市夜景。
“新的。”時微君把包放在玄關的櫃子上,又從鞋櫃的最下方拿出一雙灰白條紋的綿軟拖鞋給青黎。
青黎跟在她身旁換了鞋,一邊隨意地打量四周,公寓空間很大,色彩簡單到有些清冷,但很整潔,想來定期會有人過來打掃。
落地窗一側還有一架黑色的鋼琴,相對的一側是休憩的躺椅和茶幾。
青黎收回視線,最後落在時微君身上。
時微君脫掉了黑色的小西裝外套,露出裡麵的紅色裙子,絲絨的麵料,明亮的燈光下依舊能顯出深沉的質感,一指寬的帶子隨意地垂掛在裸露的削白雙肩上。
她脖頸處沒有戴任何首飾,但那兩片細細的鎖骨已經足夠引人注意。
“你先坐。”時微君把外套搭在椅子上,目光示意了一下沙發。
青黎轉過身,走到沙發旁坐下來。
“想喝什麼?”時微君沒有停下,徑直去水吧旁開冰箱,“有氣泡水、蘇打水……”
她在冰箱門後探出頭,問青黎:“還是你想喝茶?”
青黎其實都行,但她不打算讓對方折騰,便說:“蘇打水吧。”
時微君看了看冰箱,又問:“蘇打水隻有青檸味的,行嗎?”
青黎說:“好啊。”
時微君抓了一個玻璃杯,擰開飲料瓶倒進去,倒到一半時想起來,又問:“有冰塊,要加嗎?”
青黎笑了下,說:“不加了。”
時微君這才轉過頭繼續倒,八分滿的時候停下,把飲料瓶裡剩下的倒進另一個杯子裡,而後一手拿著一個走過去給青黎。
青黎接過來:“謝謝。”
時微君搖了下頭,“不客氣。”
她說完後便坐下來,並不是坐在沙發上,而是坐在地板的淺色編織地毯上,裙子因為姿勢被折疊,露出了膝蓋和小腿。
這動作很親近。
青黎拿著杯子,轉而道:“這裡視野真好,很漂亮。你平常經常住這邊嗎?”
時微君嗯了聲,“離公司近,工作晚了會在這睡。”
青黎點點頭,身體一邊落下來,像她一樣坐在地毯上,背靠著沙發,說:“長大了,確實有個自己的窩才比較方便。”
時微君不置可否,又問她:“你回來後就一直住酒店嗎?”
青黎說:“是啊,待的時間不久。”
“那你,”時微君頓了下,才繼續開口,“那你為什麼會有國內的駕照?”
青黎對上時微君的眼睛,明明對方控製得很好,並沒有露出類似於控訴或者譴責的神情,但青黎還是沉默了片刻。
“以前回來過一段時間,用得上,便考了。”青黎說。
時微君近乎凝望地看了她幾秒,又垂下眼瞼。
青黎駕駛證上的歸屬地城市距港城不到七百公裡,並不算遠,就算是自駕開車也不過半天時間。
青黎抿了口水,放下杯子後想說些東西解釋,但要開口時卻又不知道能說什麼。
而時微君好像也隻是隨口一問,很快便又轉移了話題,問了些青黎母親的病情。
母親的術後反應不大,醫生說過段時間就可以做輔助化療,化療不比手術那般對醫生的操作能力要求高,所以即便是轉到下級醫院也可以。
林雯這些年已經在運城紮根成家,如今也早已做好打算,計劃身體恢複一些後便轉院回來,對此,青黎自然不會阻攔。
一杯水逐漸喝完,氣氛好像變好了些,又好像沒有。
她們說那些不相乾的事,討論旅行,討論工作,討論學業,甚至討論一本書上的某種理論時都好似太平和諧,但話題落在彼此身上時,卻總是莫名地戛然而止。
青黎去了趟洗手間,出來後看見時微君正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外麵的夜色。
下是燈火通明的不夜城,上是濃黑的夜幕和一輪圓月。
青黎走過去,在鋼琴旁停下,“我記得你小時候不喜歡彈鋼琴,怎麼想起來弄一架放這兒?”
“高中的時候才開始學的。”時微君轉過頭,或許是因為青黎臉上露出好奇,她也走過來,坐到琴凳上。
青黎挑眉。
時微君仰頭問她:“你想聽嗎?”
青黎笑了下,說:“我的榮幸。”
時微君掀開琴蓋,並沒有作何思索或者選擇,修長的手指按下象牙白的琴鍵,流暢低柔的音符便緩緩從指尖傾瀉。
mariaged''''amour,夢中的婚禮。
時微君微微垂首,肩頸挺直,側臉像是落在月色裡,專注,情深,卻又透著一股注定無法鮮活的冷漠。
高貴而典雅。
一曲終結,時微君落下最後一個鍵,收回手,抬頭看向青黎。
沉靜柔和的一雙眼睛。
她曾經無數次這樣看著青黎,渴望著對方那為數不多的親密。
青黎幾乎恍惚。
“好聽嗎?”時微君出聲問她。
青黎終於回過神來,她點了下頭,低聲說:“很好聽。”
時微君抿唇笑了笑。
“你要彈一下嗎?”時微君問。
青黎也笑了下,說:“好啊。”
時微君便給她換了位置,靠在一旁看她。
——
青黎那天待到十一點多才提出要走,時微君一直把她送到樓下,直到車子轉彎,對方才消失在後車鏡裡。
之後幾天裡,她和時微君的關係明顯親近了些。
青黎作為一個正在休假的閒人,除了每天定點在醫院陪林雯一會兒外,其他時間都安排得很寬裕。
回時家陪老人家吃飯的日子定在了周末,時微君前一天給她打電話。
“時宴舟趕今晚的飛機回來。”手機裡傳出來的聲音有些冷硬。
“他不是在外盯項目嗎?”青黎有些失笑,“這是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