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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全是我前任 道_非 39676 字 5個月前

這何嘗不是另一種形式的敗北?

陸滄藍笑了起來。

親衛學的是以命換命的打法,陸滄藍手握劍身,直視著蕭辭玄,貴公子眼裡從來瞧不見庶民奴隸,他猛地用力,哢擦一聲,劍身斷裂,他扯著半截長劍把劍尖從自己胸口拔了出來。

劇痛襲來,他有片刻的眩暈,他閉了閉眼,身體仍牢牢橫在蕭辭玄與華幼安之間。

陸滄藍嘲諷出聲,“世子爺,您隻是縣君的表兄,似乎管不著縣君與誰要好吧?”

像是終於注意到橫在自己與華幼安之間的陸滄藍,蕭辭玄眸光微動,瞟了眼胸口染血的陸滄藍,那無疑是一道極重的傷口,但男人仍堅持著以保護姿態護著華幼安,仿佛唯恐他會傷害華幼安一般。

又仿佛,無聲嘲弄他不該出現在這個地方。

蕭辭玄微眯眼。

“南星。”

蕭辭玄聲音淡漠。

南星頃刻間帶人湧入畫舫。

華幼安身材嬌小,又被陸滄藍護在身後,看不到陸滄藍與蕭辭玄的劍拔弩張,但再怎麼看不到,濃重的血腥味她是聞得到的,更聽得到長劍斷裂的聲音,以及陸滄藍的涼涼嘲諷聲與來勢洶洶的南星。

事情似乎要奔向不可控製的地方。

“表兄,你要做什麼?”

華幼安不悅蹙眉。

但蕭辭玄似乎並不打算向她解釋,他隨手拋下斷裂的佩劍,抽了方帕子擦拭著自己被鮮血濺到的手指,而另一邊,南星已帶人與陸滄藍混戰在一起。

“南星,彆傷他!”

華幼安輕呼出聲。

薄涼寡情的少女出聲袒護,陸滄藍微微側目,隻這一瞬,南星已窺到機會,長劍一揮,抵在陸滄藍脖頸,其他侍從見勢一擁而上,冷冷劍光瞬間包圍陸滄藍。

饒是華幼安不懂拳腳功夫,也知是自己導致的陸滄藍被擒,手裡的團扇被她緊緊攥在掌心,她不滿看向導致這一切的蕭辭玄,男人剛擦拭完手指上的血跡,雪原灰的帕子染了血,金箔線繡得歪歪扭扭的團花紋蒙了紅,越發顯得繡工的笨拙與生疏。

錦衣男人華貴風流,身上卻帶著這方帕子,滑稽又格格不入。

——那是華幼安繡的帕子。

很多年前送的,他竟仍帶在身上。

也曾有不知帕子底細的人打趣他,說他堂堂蕭世子,怎能用這般帕子?用料雖好,繡工卻慘不忍睹,著實辱了他的身份。

他垂眸撚著帕子的團花紋,聲音輕柔又寵溺,“慘不忍睹麼?我覺得很好。”

那是他為數不多的柔軟模樣。

像是卸下了所有防備,整個人沐浴在暖陽之下,身上在發光。

陽春三月,桃花鋪滿地,他竟比三月的桃花更春/光無限。

華幼安彆開眼,有些不想看蕭辭玄手邊的錦帕。

——事後她曾信誓旦旦告訴他,一定會練好繡工,給他繡一方漂亮的帕子,讓所有人都為之豔羨的那一種,他揉著她的發,笑笑說好。

可是直到現在,她也不曾提起針線,更彆提給他繡一方帕子了。

她似乎總是在對他說著漂亮話,然後不斷食言。

他似乎也早已習慣了她的食言,將一方舊帕子帶在身邊多年。

直至現在。

莫名的,華幼安有些心虛,原本想責問的話無端軟了下來,“表兄,陸滄藍從未招惹過你,你何必傷他呢?”

“表妹,你似乎仍未明白一件事。”

蕭辭玄並起手指疊著帕子,繡工粗糙的舊帕子被他整齊疊好,世家公子的禮儀被他浸在骨子裡,簡單的疊帕子動作也是極好看的,他疊好帕子收在手裡,展眉看著華幼安,“他招惹你了。”

男人眸色幽深,聲音無端低沉。

華幼安捏了下團扇。

——不對勁。

“世子爺,您管得未免太寬了。”

被人用長劍抵著脖頸,陸滄藍卻依舊氣焰囂張,挑釁看著蕭辭玄譏諷道:“我招惹縣君如何?不招惹縣君又如何?豈是——”

“閉嘴!”

華幼安不悅打斷陸滄藍的話。

她不是傻子。

她太清楚陸滄藍想要激怒表兄的心思。

男人這種生物,爭風吃醋起來遠比女人要火藥味十足。

女人隻是吐吐口水紮紮小人,而男人,則是要命。

可表兄並不愛她,傷陸滄藍也隻是覺得她在胡鬨,不好對她發火,所以才拿她身邊的人出氣,典型的長輩對待晚輩的心態。

——堂堂平原華氏的嬌嬌女,天子親封的縣君,怎能與一個奴隸混在一起?

委實辱沒百年華氏的煊赫門楣。

“表兄,你將他放了,有什麼話我們坐下喝著茶慢慢說。”

華幼安放下團扇,取了一隻不曾用過的新杯子,斟了杯茶遞給蕭辭玄。

一反常態,蕭辭玄並未接茶,隻是淡淡看著她。

此時蕭辭玄坐著,而她是立著,難得她比蕭辭玄高,自上而下的角度讓她能一覽蕭辭玄的全貌。

蕭辭玄無疑是極好看的,麵無表情時也好看,她生平所遇男子,無一人及得上他,無論是容貌,還是氣質。

美人總是傲氣的,蕭辭玄也不例外,哪怕她做的事情的確荒唐,讓身為她表哥的他麵子上不好看,他也依舊是優雅自持的,抬眉瞧著她,眸色一片幽深,如洛京的晴空染了烏雲。

——他永遠不會狼狽,那怕她離經叛道乖戾又任性。

他隻會用沉靜的眸子看著她,像是失望,又像是自己養了多年的白菜被豬拱了的鬱結在心。

原諒她用詞的粗鄙,但此時的表兄的確是這樣的神色。

華幼安默了默。

片刻後,華幼安放下茶盞,伸手推了下蕭辭玄的肩膀,“表兄。”

她的聲音又軟又溫柔,是一貫向蕭辭玄撒嬌的嬌嗔語調,“你放了他吧,我與他沒什麼,不過是想著即將送他去邊疆,才在這裡為他踐行。”

“表兄,你與陸滄藍打過交道,當知道他是什麼人,這樣的人不去軍中效力,委實可惜了。”

華幼安笑著撒著嬌。

多年的相處讓她太清楚蕭辭玄的心思,她知道蕭辭玄氣她的胡鬨荒唐,便把自己與陸滄藍的關係撇得一乾二淨,哪曾想,她的聲音剛落,身後便響起陸滄藍的輕笑聲,“世子爺,我與縣君之間沒你想得那般齷齪,泛舟湖上,不過是縣君替我踐行罷了。”

“世子爺,您不會連縣君為誰踐行都要管吧?”

華幼安眼皮微跳。

——這是在火上澆油。

“陸滄藍,你閉嘴。”

華幼安有些不悅。

“縣君,我這是怕世子爺誤會了你我。”

陸滄藍大笑,“畢竟在世子爺那裡,縣君的眼睛隻能長在他身上,多瞧旁人一眼便是縣君的罪過,更何況縣君——”

“陸滄藍!”

華幼安如何不知陸滄藍意在激怒蕭辭玄?陸滄藍的話越來越離譜,她越發不悅,冷聲打斷他的話,“你在胡說什麼?我能與你有什麼?”

“南星,將他帶下去。”

她的表兄可不是紙糊的美人燈。

若觸怒了他,莫說隻是她求情了,隻怕此時哪怕天子替陸滄藍求情,也留不得陸滄藍的性命。

怕蕭辭玄動怒,華幼安不斷催促南星,“南星,你還在等什麼?”

“沒聽到我的話麼——”

回應她的是一隻手覆在她下巴。

那隻手力氣很大,掐著她的下巴讓她被迫抬頭,幽冷的水沉香迎了滿麵,她看到一張近在咫尺的昳麗容顏。

未說完的話戛然而止。

“表妹,你的人似乎一心尋死。”

蕭辭玄指腹摩挲著華幼安的下巴,聲色淡淡說著話。

那是他一貫的神色,麵帶淺笑,卻無悲喜,叫人看不出他的心情。

世家公子最頂級的教養——喜怒不形於色。

可華幼安卻莫名心驚。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陰沉眼眸,儘管他此時的麵上仍有著清淺笑意,仍是世人交口稱頌的錦衣公子,但她知道,不是的,這位心有驚雷而麵色不改的蘭陵蕭辭玄,在這一刻失了分寸。

——動了殺心。

不止是陸滄藍,而是畫舫上的所有人。

他們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他的狼狽失態。

蘭陵蕭辭玄不會有,也不該有的東西。

“南星,帶陸滄藍走!”

華幼安幾乎脫口而出。

南星麵色微變,但沒有動。

——他是蕭辭玄的人,隻聽蕭辭玄一人的吩咐。

畫舫裡的空氣似乎陷入凝滯。

男人指腹微涼,像極了某種冷血動物,激得華幼安打了個冷戰,她的反應落在蕭辭玄眼底,蕭辭玄笑了起來,“表妹,你在怕什麼?”

他沒有像往日一樣喚她安安,而是將她喚做表妹,清淩聲音喚著這個稱呼有著彆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曆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味的旖旎,像是在宣示著自己的主權,又像是另一種形式的拉開距離。

——隻是表妹罷了。

“怕我傷了他?”

蕭辭玄微俯身,近距離看著少女微微放大的瞳孔,“一個奴隸罷了,你究竟在怕什麼?”

他的動作過於親密,已不是普通的表兄對待表妹,冰冷的手指摩挲著少女的唇,似乎隨時都會敲開她的唇齒探進去。

——男人對女人的動作。

華幼安有些不適,伸手抵住蕭辭玄的胸膛,“表兄,你想多了,我有什麼好怕的?”

“是麼?”

蕭辭玄輕輕一笑,手指從華幼安臉上離開。

華幼安悄然鬆了一口氣。

還好,她這位表兄將世家禮儀刻在骨子裡,換言之,他仍是講道理的。

——哪怕處於失態邊緣,他仍聽得進旁人的話。

“表妹不怕,那便最好不過了。”

蕭辭玄聲色如常。

下一刻,華幼安看到蕭辭玄起身走到南星麵前,隨手奪了南星的佩劍,長劍往前一送,陸滄藍胸口血流如注。

“表兄!”

華幼安輕呼出聲。

蕭辭玄持劍抬眉,如血殘陽在他眉眼間攤開,昳麗鳳目飲了血,他的聲音仍是溫和溫柔的,“表妹,你不是說你不怕麼?”

陸滄藍悶哼一聲,幾乎有些站立不穩。

他的身上本就帶了傷,新傷加上舊傷,刺目的鮮血爭先恐後往華幼安視線闖。

華幼安臉色微變,“表兄,你在做什麼?”

“你彆傷他。”

蕭辭玄負手收劍。

他倒提著長劍,一步一步走到華幼安麵前,劍尖不住滴血,點點血跡像極了開在地獄入口的花。

他走到華幼安麵前停下,他以長劍挑起華幼安的下巴,病弱嬌氣的少女麵色蒼白,他似是有些心疼,“表妹,你又不乖。”

“你若是怕我傷他,告訴我便是了,何必瞞我?”

像是為了讓少女放心,他向南星下令,“退下。”

南星如臨大赦,連忙拖著重傷的陸滄藍離開。

畫舫上隻剩下兩個人,蕭辭玄卻無收劍的打算,鋒利的劍身仍抵著華幼安的下巴,華幼安被逼得不斷後退,直至身後退無可退,肩膀靠在牆壁上。

“表兄,你要殺我?”

華幼安看了眼橫在自己麵前的佩劍。

少女被自己逼進牆角,蕭辭玄手轉劍柄,長劍由豎改為橫,簡單的動作讓他與華幼安幾乎貼身而立,離得太近,他甚至還能看到少女卷翹的睫毛在顫動,似乎是怕。

但他知道,不是的。

——她從來不會怕他。

哪怕此時他以劍抵著她。

“表妹,你又在說笑。”

蕭辭玄笑了一下,“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會怪你。”

“可是表妹,你不該這般任性。”

蕭辭玄輕輕一歎,像是歎謂,又像是情人間的低喃,他俯身湊在華幼安的耳側說著纏綿情話,冰冷的長劍卻挑開華幼安的衫衣,瑩白如玉的肌膚落在墨色眸子裡,男人低低笑了起來。

“表妹,你生來便是我的人,又何必掙紮呢?”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華幼安終於嘗到自己釀下的苦果。

她的好表兄, 世人交口稱頌的蘭陵蕭辭玄,此時以劍挑開了她的紗衣,雖已入了冬, 但畫舫上燒著暖爐, 厚重的氅衣早已在上船的那一刻便交給了侍女,她身上的衣服並不多,紗衣之下, 便是茜紅色的抹胸。

輕薄的紗衣自她肩頭滑落,單薄的肩頭暴露在空氣中, 男人呼吸間的熱氣落在她肩頭, 她卻隻覺得冷。

——這種感覺糟糕透了。

但她做錯了什麼呢?

她似乎什麼都沒有做錯。

戰爭總會死人的。

表兄前世死在戰場上,屍骨無存。

直至今日, 她仍能想得起自己遠走邊疆尋找表兄屍骨的撕心裂肺。

表兄會死, 或許, 陸滄藍也會死。

誰都沒辦法保證自己能從戰場上活下來。

所以她才會給陸滄藍踐行。

在這艘畫舫上, 曾經她苦等表兄一整個晝夜的地方。

她沒有做錯, 錯的人不是她。

而是——表兄。

華幼安垂眸看著散落在地上的她的紗衣,心裡什麼想法都沒有。

呼吸的熱氣散在她臉側,冰冷的劍刃卻貼在她脖頸,極致的熱與極致的冷, 另一種的形式的逼迫。

這種感覺讓她生理性不適。

“表兄。”

華幼安抬眉,眼睛一眨不眨看著蕭辭玄,“你想做什麼?”

蕭辭玄並未答話, 隻是微抬手, 冰冷劍刃貼在華幼安的下巴, 她被迫把頭抬得更高, 她身材嬌小, 比蕭辭玄矮很多,當被迫高高抬頭時,倆人的視線竟詭異在同一水平線。

視線相撞,她看到一雙陰沉如驚雷的眼,儘管此時夕陽的餘暉落在他眼角,在他眼下拖出一抹脆弱的紅,可依舊無法熄滅男人眼底歇斯底裡的瘋狂,反而給他的瘋狂平添幾分陰鷙蒼白。

“表妹,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

蕭辭玄以劍相逼,溫柔笑問道:“表妹,你想做什麼?”

華幼安蹙了下眉,“表兄——”

“表妹,你為什麼總是不乖?”

蕭辭玄輕輕一歎,微笑打斷華幼安的話,“以往如此,現在又如此,你從不肯聽我的話。”

“表妹,你太不乖了。”

男人溫和笑意陡然淩厲。

冰冷的吻落在華幼安的唇角。

這個吻毫無溫情可言,裹挾狂風驟雨而來,華幼安瞬間被奪了呼吸,瀕臨窒息的不適讓她瞳孔微微放大,手指無意識去推麵前的男人。

儘管她知道此時的男人真真切切失了分寸,毫無理智可言,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嬌女根本抵擋不了精於騎射的世家子,可她還是本能地慌亂掙紮著。

下一刻,蕭辭玄的吻卻突然停下。

久違的空氣擠入胸腔,她大口大口喘/息著,生理性的眼淚溢滿眼眶,讓她有些看不清麵前蕭辭玄的臉,而在蕭辭玄視線裡,她如被獻祭被供奉的瓷品,華美精致,卻也易碎如琉璃。

——被掠奪使用,被暴力毀去,才是她的最終宿命。

蕭辭玄默了默。

嬌怯的少女因他剛才的粗暴親吻而輕喘不止,他清楚看著她的顫抖,像是雨夜裡搖曳不止的花兒,稍稍用力,便能將她折去。

脆弱不堪的生命,被祭祀被優待的貢品,生來便被書寫的命運,如何長了一顆乖戾任性的心?

是他養出來的。

闖入他懷裡的女孩兒,臟兮兮的小臉上卻有著一雙明亮星眸,像是窺見天光,饜足躲在他羽翼之下。

一點點長大,從隻會扯著他的衣袖哭鬨,到現在的癡纏嬌嗔,甚至病弱卻也決絕。

這是他一手掌控、一手養出來的人。

他的小表妹,他的安安。

平原華幼安,蘭陵蕭辭玄,生來便是一體的。

他舍不了。

蕭辭玄終是鬆了佩劍。

長劍落在地毯上,劍尖刺破團花紋的錦毯深深陷進木板,劍穗繞著劍身輕輕搖曳著。

蕭辭玄抬手,手指覆上華幼安的臉,以指腹拭著她的淚,歎息誘哄著,“安安,你乖一點。”

像是在安撫,又像是另一種形式的警告。

——她是他的。

隻能是他的,也隻會是他的。

他的東西,寧願毀了也不容他人覬覦。

“我們總歸是要在一起的,安安。”

蕭辭玄以指腹描繪著華幼安的眼尾。

“啪!”

回答他的是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你在做夢。”

少女臉上的淚尚未乾,眼角仍泛著紅,甚至氣息都不曾平順,但她的肢體動作已先一步做出了選擇——高高抬起的手擦過蕭辭玄的臉。

她打了蕭辭玄。

儘管身嬌體弱導致的力氣不足的巴掌看上去更像是撓癢,連紅印都不曾在蕭辭玄臉上留下一分。

但事實就是如此,她以近乎決絕的態度告訴蕭辭玄——不可能。

他在做夢。

華幼安仰臉看著蕭辭玄,尚未平順的氣息讓她的聲音有些喘,但她從來不是盛氣淩人的貴女,她永遠嬌滴滴拿捏著彆人的短處,手段叫人防不勝防。

換言之,她根本不需要在氣勢上壓人一頭。

“蕭辭玄,你阿娘是公主,父親出身蘭陵蕭氏,但我家世亦不差,不曾輸你半分。”

華幼安顫聲說著話,視線逐漸變得清晰,她抬頭看著麵前的蕭辭玄,聲音一點一點恢複平靜,“我祖父官拜大司馬,父親為司空,天下官員皆是我華氏之門生。”

“我乃平原華氏這一代唯一的女郎,天子親封的靈昌縣君,你憑什麼以為,你可以對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上演,華幼安有些想笑,“蕭辭玄,當初我不顧一切追隨你,隻因我戀你傾慕你,所以你可以冷我躲我疏遠我,甚至勸我莫將心思放在你心上,你隻需要一個能給你帶來助力的妻族,而非一個癡纏的小女人。”

“換言之,你需要的是平原華氏的助力,而非我。”

“你竟是這樣想我的?”

蕭辭玄眸光無端幽深。

那是華幼安從未見過的顏色,亙古不變的洛水漣長染了陰霾,倒映著洛京九天的殘陽如血,頃刻間在水麵染上一層血色。

淒厲且妖豔,讓人無法直視。

華幼安錯開視線,沒有回答蕭辭玄的問題,“我性子刁鑽,最是不馴,你容我多年,想來十分不易。”

“但你既與我相處多年,當知我的脾性如何。”

“蕭辭玄,我不愛你了。”

像是堵在心頭多年的巨石終於落地,她長出一口氣,呼吸順暢無比,甚至有了勇氣抬頭去看蕭辭玄。

她看著蕭辭玄的眼睛,聲音溫溫柔柔,說著最決絕最殺人誅心的話,“如果你沒有聽清楚,我不介意再說一遍——我不愛你。”

她又重複一遍,“蕭辭玄,我不愛你了。”

星河夢碎。

蕭辭玄低低笑了起來。

“安安,你當真絕情如斯。”

他輕輕一歎,手指微曲,指節蹭了下華幼安掌心打過的側臉,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沒什麼力氣,打在臉上並不疼,像是輕輕刮蹭過一般,就像少年時期她窩在他懷裡撒嬌,軟軟的小臉蹭著他的臉。

養在溫室的花兒,不曾見過外麵的世界,沒有裴丹臨,沒有陸滄藍,更沒有傅書新,視線所及,全是他。

蕭辭玄淡淡笑著,一點不意外華幼安的絕情,他高出華幼安太多,視線下移便能看到被自己囚於角落的少女,嬌嬌小小的,病怯蒼白的,尚不知如何揮霍自己的萬種風情,便被他早早折下。

“我知道。”

蕭辭玄放下手,手指落在華幼安眉間,“我知道你不愛我。”

“安安,你還記不記得你曾經與我說過的話?”

他半斂眼瞼,以指腹細細描繪著華幼安的眉眼,“世間哪有那麼多的兩情相悅?我喜歡你,這便夠了。”

華幼安被噎得一窒。

她做夢也不曾想到,自己荒唐話有朝一日竟會被蕭辭玄用在自己身上。

——大概這就是傳說中的報應。

華幼安自嘲一笑。

蕭辭玄的指腹微涼,摩挲著自己眉眼的動作讓她有些不適,她抬手去推蕭辭玄的手,卻被他的另一隻手攥住手腕,仿佛隻有把她禁/錮在他懷中,才能叫他心情愉悅。

華幼安更想笑了。

“你喜歡我?”

她的力氣完全可以忽略不計,掙脫不開,她便不再掙紮,抬眸瞧著蕭辭玄的眼,溫柔的語調中帶著嘲諷,“你在說笑麼?”

“喜歡我,所以傷我的人?”

“甚至以劍脅迫我?”

“蕭辭玄,你失態了。”

——“這不是一個世家子該做的事情。”

華幼安微抬下巴,聲音嬌軟,卻帶了威脅味道:“你現在放我走,我可以當做什麼都不曾發生。”

“你還是霽月風清的蘭陵蕭辭玄,我的好表兄。”

“安安,你在威脅我麼?”

蕭辭玄半垂著眉眼,聲音不辨喜怒。

華幼安緩緩搖頭,“威脅?不。”

“表兄,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生來便不是能被人擺布的性子,誰都無法拿捏我,你也一樣。”

“你的確不是能被人拿捏的性子。”

蕭辭玄麵上笑意極淡。

他攥著華幼安的手腕,稍稍用力便將她帶到自己懷裡,她的身量很小,與他對視需要抬著臉,他的手指探到她的下巴處,將她的臉抬得更高,這個角度的她無疑是楚楚可憐的,嬌弱纖細,是被人肆意掠奪的花兒。

“但是安安,人不能有軟肋。”

他微俯身,在她耳畔輕聲低喃,“天子至今在皇儲之事上猶豫不決,其根本原因是我出身世家,我身後是平原華氏與蘭陵蕭氏,若立我為皇太孫,便是將大虞萬裡江山拱手相讓世家。”

“世家是我的助力,更是我的累贅。”

華幼安瞳孔微微收縮。

蕭辭玄手指上移,指腹描繪著華幼安的唇角,“你既遣陸滄藍去探天子虛實,當知天子與我做了一項交易。”

“安安,君子之澤,五世而斬,沒有亙古顯赫的世家,更無萬事長存的王朝。”

華幼安呼吸微緊。

她當然知道這一切,更知道天子不止一次曾向蕭辭玄許諾,蕭辭玄會心動嗎?世家公子的蕭辭玄不會。

可蕭辭玄真的是清風朗月的翩翩君子嗎?

不是。

若真的清風朗月,如何在人才凋零的蕭家撐起蕭半朝的門楣?

又如何在天子與世家之間尋到平衡?以此鞏固自己的勢力?

名震天下的蘭陵蕭辭玄,從來不是溫雅如玉的迂腐書生。

他長於世家,卻不屬於世家,他身上流著一半的天家血液,是天子的嫡係血親,更是天子寄予厚望的晚輩,隻需他與世家割席,他便是天子獨一無二的繼承人。

為皇位背叛世家?

不,那不叫背叛,叫本該如此。

他本就是天家血脈,天潢貴胄。

華幼安陡生寒意。

此時的她被蕭辭玄囚於懷裡,離得太近,她還能感覺到他的氣息,他的呼吸溫熱,眼神卻是冷的,如三月洛京乍暖還寒的河水,寒悸從未從冰麵褪去。

她突然想起他的眼睛似乎永遠都是這個顏色,隻是因為以往她愛慕他,他的一切自然都是好的,那雙淬了冰的眸子,便是她心中的皎月不可攀,月沉如水,素月皎皎,他的眼睛從不曾有過溫度。

所謂的霽月風清的世家公子,不過是張清華雍容的假麵罷了。

他的心,從來都是冷的。

沒由來的,華幼安打了個冷戰。

“蕭辭玄——”

華幼安陡然開口。

“喚我表兄。”

然而她的話剛出口,便被蕭辭玄淡聲打斷,“安安,我不喜歡這個稱呼。”

蕭辭玄抬手,手指覆上華幼安的唇,保養得極好的指上有著薄薄的繭,華幼安知道,那是習武之人獨有的,就像陸滄藍一樣。

——眼前的這個人,從來不是世家嬌養出來的紈絝子弟。

他殺過人,飲過血,甚至天子子嗣凋零的事情也與他脫不了關係。

他是華滿京都的蘭陵蕭辭玄,可華滿京都的背後從來不是良善無辜。

也隻有在她麵前,他才有三分溫情。

“安安,我是你的表兄。”

蕭辭玄覆手掩著華幼安的唇,俯身吻著她眼角,那個地方尚有未乾的淚痕,澀澀的,舌尖順著她的眼角往下滑,最終落在圓潤耳垂,他不輕不重在那上麵咬了下,換來少女在他懷裡輕顫不止。

像是在害怕,又像是身體最本能的反應。

一個女人在男人麵前的反應。

蕭辭玄笑了起來。

他終於鬆開捂著她口鼻的手,看那蒼白的小臉此時微微泛著紅,誘人又無辜,他便曲起手指撫弄著她的臉,溫和淺笑道:“你喚我一日表兄,我便護你一日。”

“但,你總要讓我看到你的價值。”

他的指節在她臉上遊走,狹長鳳目瞥了眼珠簾後供人休息的小榻,“這裡?還是去我的莊子?”

——聲音溫柔,卻拖著她墜向無邊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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