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箣感激地點點頭,規規矩矩地按照半夏所教行了個大禮:“多謝娘子救命之恩。”
蘭亭朝著一旁的半夏道:“這孩子就先交給你了,你多帶著她些。”
半夏受寵若驚:“是,娘子。”
隨即便拉著阿箣告退。
兩人退下之後,日麵才有些嘟嘟囔囔地開口:“娘子就是太好心,那阿箣再可憐,何必要將她收入問心堂中,看看病不就好了麼?”
“日麵,你說,這天下的女郎,如果都如我一般,被退婚後受儘嘲笑,還被位高權重者逼婚為妾,她們會怎麼辦?”
蘭亭不答反問。
日麵有些猶豫,“或許,或許會逃婚?或許,就嫁了。”
“大部分的女郎,都會選擇認命。”
蘭亭搖了搖頭,“不是她們沒有為之一拚的勇氣,而是她們沒有底氣,這個世道,不會給她們容身之地。”
“逞一時的英勇闖了出來,然後呢?靠什麼謀生,在何處居住?即使如我這般僥幸都有,也還是連一紙戶籍都難以拿到手。”
蘭亭緩步走至直欞窗前,看著窗外的佛桑歎息。
“我已叫人打探過,阿箣和她的阿娘也是外來之人,家中無男丁,因而連官府的救濟都領不到,隻能靠著她阿娘每日接一些繡活為生,一旦病了,母女二人和等死沒什麼兩樣。”
她脊背單薄,嬌弱的身軀卻似乎藏著無窮的力量。
“還有周小娘子的怪病。那時我便發覺,連大夫這樣本就不分男女的差事,都少見女郎的身影。若非問心堂乃至這城內都少有女大夫,之後的一切興許也不會發生。”
她睫翼微動,越發顯得美目流盼。
“日麵,我想要大開女醫之道,讓問心堂為這溱州府所有的無依女郎都提供庇護之所,讓她們得以進堂內修習醫術藥道,得一棲身之地,最後以問心堂女醫的身份行走在外,互惠互利。阿箣,是我想要收留的第一位小娘子。以後若是有幸,我希望能收留天下女郎!”
蘭亭的眼中迸發出光彩,是日麵少見的生動模樣。
她見過她家娘子從前在長安大小宴會上華服加身,珠圍翠繞的模樣,她以為那就是美麗至極了。今日卻覺得,那時種種都不及這一刻陋室之中散發的容華耀眼。
日麵向來以蘭亭馬首是瞻,被她說得心潮澎湃,猛地點頭:
“無論娘子想做什麼,日麵都站在娘子這邊!”
蘭亭忍俊不禁。
日麵的憂愁卻不在這上頭,她窺著蘭亭臉色,有些躊躇道:
“娘子,您真要同焦二娘子說的那些人相看麼?”
蘭亭神色恢複平靜,似笑非笑睨她一眼:“怎麼,有何不妥?”
當然有不妥,大大的不妥!
要她看來,誰都配不上她家娘子,可如今身不由己,倘若非要挑一個人做上門女婿,至少,至少也得是苻郎君那樣的啊!
但她知曉娘子的打算無人可改,隻能勉強笑道:
“沒有不妥,沒有不妥,娘子,那咱們要告訴苻郎君一聲麼?”
蘭亭驀地傳來一聲輕笑,手指撫上袖口栩栩如生的玉蘭紋樣。
“說,當然要說。”
*
“你說,來的是焦二娘子?”苻光回來得匆忙,將腰間短刀卸下,站在巾架前洗了把臉。
晶瑩的水珠掛在男人的下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