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婢女見殿下朝她步來,心下小鹿亂撞,嬤嬤終日裡言道皇宮裡的少主生的標致,今日見了,豈止是標致呢,竟是容貌不可方物。
那個沈家大娘子如何這般沒眼光呢,若是耐受幾年,等到今日太子複寵,做個太子妃,那不就是享不儘的榮華富貴,還能落個癡情的名聲。
當年看殿下落難便轉頭嫁給新科狀元,雖風光一時,可新科狀元到底不能與天家皇子比擬。這女人,可不能短視,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宋煜從十四五歲長輩就安排了通房給他消遣,見慣了婢女眼中的心思。
年少時沈江姩終日裡驕縱任性,扯著衣袖問他通房是什麼意思,他當時隻是凝著她笑,她流著鼻涕泡泡說隻能姩姩給你通房,他說好。
幾個通房丫鬟被沈江姩欺負的縮在牆角不敢作聲,沈江姩叉腰說太子的房本小姐一個人來通,爾等去通書房便是。
那時沈江姩才十歲。哪裡知道通房是什麼。
宋煜邁了二步在小婢女身前停下,低手將小婢女身邊的他的箱籠提起,言道:“小心,你險些踢到孤王的箱籠。”
婢女心頭哇涼,原來邁過來是怕她踢到箱籠。
“這裡不用人伺候。你去回呂嬤嬤的話,便說是孤王說的,身體乏了已歇下了。”
“是…”那小婢女悵然若失,原以為有機會服侍主子,可去上京東宮謀個將來,怎知他是不解風情的主兒,便福身退下了。
宋煜將箱籠打開,從中取出禦寒的褲子,穿在身上,誠然天氣冷,從上京下來西郊彆院凍了三個多時辰,腿部舊疾發了,疼得厲害。
他立在鏡前,端詳著鏡中的自己,棱角分明,眸色銳利,委實不如周芸賢那般書儒之氣。
忽然生出自卑之感,女子興許都喜歡儒雅書生,不喜他這般沉悶寡淡之人。
他在鏡前椅上坐了下來,用手揉著犯痛的腿,不知為何,即便沈江姩親口承認是她打斷了他的腿,他卻仍然為她泛紅的眼眶而揪心,他多麼希望不是她做的。
他起初剛出冷宮時,很清晰地明白自己要報複沈江姩。
接觸幾次後,想報複她的同時,不甘驅使下又很強烈的希望得到她的關心或者懊悔。
他如被撕裂了,頭痛難忍。
-我沈江姩這樣無利不起早的人,委實不稀罕-
壞蛋……
“謝錦,鎮痛藥帶了麼。”宋煜揉了片刻膝蓋,拉起褲腿露出醜陋的疤痕,受傷時骨頭外露,刺破了皮肉,現在好了留下很大的疤痕。
謝錦言道:“帶了的,在箱籠左側小袋子裡。”
宋煜便低手去拿,忽然便如在鏡中看到沈江姩的影子與他說道:“這養胃的中藥,你在吃鎮痛藥前服用一劑,可以減少藥物對胃的損傷。”
那時她還相信他會幫助她父親,還願意給他一些虛假的關懷。
“謝錦,”宋煜從箱籠左側小袋子裡取出鎮痛藥,頓了頓,又道:“進來一下。”
謝錦進得內室,“爺,沒找見鎮痛藥麼?”
“終日裡服用鎮痛藥,反胃的厲害。”宋煜從袖中取出一副白術蓮子山藥沫沫,“宮裡的禦醫給孤開的養胃的,你去衝了拿過來。”
謝錦看著那藥包,明明是爺從垃圾桶翻出來的周夫人送的藥啊,但是他哪裡敢拆穿主子的謊言。
興許也是用堅強的外殼包裹著一顆柔軟的布滿傷痕的心吧,罷了,今天便不拆穿他了,“好的,屬下這便去衝藥。”
宋煜輕輕咳了一聲,化解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