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五,初夏時節,靜夜裡有鳴蟲聲,悶熱無光的晚上亦有淺淺蟬鳴。
但聽見那上京最矜貴的男人嗓音,旁的聲音似乎隱匿不見了,隻有他穿透心靈的聲音在耳邊回響。
好奇妙的感受,同周芸賢和離,她有種喜極而泣之感受,被宋煜單方麵放手,她卻絞斷了心腸,感情是個讓人無法言說的東西。
沈江姩將手緊緊攥著裙擺,很久很久沒有作聲,念起三月初六那個雨夜,自己過來陋舍探望,卻被宋煜的妻阻隔門外,念起他們的圓房,她的所有道德標尺都告訴她,今天不該來的,和自己的準前夫該結束了。
她是為了來還他四九四銀兩。
也是為了她那如花似玉的爹爹之性命。
來問問宋煜這位大人物,和那位睿王大人物鬥爭時是否會誤傷她父親。
她想遠走高飛,可唯一丟不下她那愛妻愛女如命的老父親。
她不是因為懷孕了,惶惶無依,來和宋煜打商量,她沒有要母憑子貴纏上他,她曉得他不願意瞞著他妻子在外麵亂來了。
堂堂少主,將臣妻、離婦、弑母仇人之女弄懷孕,不為倫常所容,他愛惜羽毛沒有錯。
院牆內裡,有衣料的摩挲聲,內裡的宋煜,立起身來,他嗓子深沉,“你不出聲,是還在生孤王氣吧,氣孤王辜負了你...”
“宋煜,是我。我是沈江姩。”沈江姩終於小聲說道。
“沈江姩。”你為什麼上兩個月初五後夜醜時不過來。
“嗯。你叫我乾什麼?宋煜。”
“沈江姩。”我想你。
“怎麼了?宋煜。”
“沈江姩,終於在陋舍等到你了...”宋煜嗓音有著無奈和欣慰,“上回七年未等到你,以為這次也等不到的。你肯來看我了。”
上次等到她同周芸賢成婚的消息,這回等來她同肅王在一起的消息。
“宋煜,我來看你了。”我四月初五也來了,五月初五也來了的,你那時在嗎。
宋煜久久沒有說話,這句話他等了太多年,從二十一歲進冷宮,他等到二十八出冷宮沒有等到,她那時迫於現實放棄了和他的感情,在周府做內婦。
如今依他的計劃,他二入冷宮,終於等來她的‘我還愛著’,以及‘我來看你了’,他卻迫於現實,為護著她,而放棄了和她的感情,世人不容少主喜愛臣妻,他明目張膽的喜愛於她是災難,他甚至無法給她正常的婚姻生活,那種在家和婆婆公公吃飯的場景,他給不到。
“好。”萬語千言,宋煜隻回答一個字。
“方便嗎。”沈江姩問,“會給你帶來麻煩嗎。”
陋舍四周時不時會有睿王的眼線過來探看,皇帝亦有派人監視陋舍,皇後、薛氏亦會安排眼線過來探看。可以說宋煜不能有任何差池。但每月初五醜時,他為那女子破了例,在自己穩穩的計劃中有意開了小窗。
“方便。不麻煩。”宋煜靜靜道:“等下,我出來再說。”
秦鐘幽幽一歎,誰敢勸少主冷靜,生死攸關,當真不麻煩麼。
沈江姩一怔,倒沒想到宋煜會要出來,她忙說:“彆,不要折騰,我就問幾句話,不必見麵。”
“你不要操心,說了讓你等一下。”宋煜對沈江姩沉聲說,“有話你當麵問。”
宋煜睇向旁邊仗劍的秦鐘,“這個當下陋舍有誰的眼線?”
“睿王的眼線子時已經走了,那時您在宿寢發呆囈語叫冤枉,裝病瘋魔。”秦鐘緩緩道:“這時後夜,暫時無旁人眼線。但陋舍官兵是皇帝的人,西院牆兵長雖是您安插在皇帝身近的人,每月初五醜時他領隊友離開一個時辰吃花酒,隊友膽小,寅時花酒吃完是立刻往回跑的。那隊友是個對皇帝忠心耿耿的。”
“現在什麼時辰?”宋煜問。
“醜時三刻。”秦鐘說。
宋煜頷首,隨即使了輕身功夫,稍稍在牆內埃鬆借力,輕鬆躍出牆外。
秦鐘想,很好,廢太子越獄了。
秦鐘內心一片兵荒馬亂,小聲交代手下:“全部一級戒備,不容有失!除了西院牆外的姑娘,有可疑人物格殺勿論,毀屍滅跡。”
沈江姩坐在牆底,借著月色,看見三月未見的宋煜如神祇般徐徐落在她麵前,她仰起麵頰,睇著他被月光照的頗為清晰的清俊麵龐,以及他的青茬。
宋煜朝沈江姩步去,來到她麵前,從高處端詳著她嬌美的容顏,“我有半個時辰。說吧。遇見什麼困難,或者,需要什麼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