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條夏樹拿不準主意,最終還是硬著頭皮摁下通話鍵。
但在琴酒的注視中,連說“你好”時的語氣都變心虛了幾分。
車裡依然安靜,發動機的轟鳴聲與輪胎摩擦停車庫地板的聲音都變得分明,貝莉安娜的聲音也格外清脆。
“夏樹君,是我,貝莉。”
“……嗯。”
“你沒有回我消息,稍微有點在意呢,有打擾到你嗎?”
“沒關係,你說吧。”
她說:“這周末有空嗎?”
北條夏樹溫和道:“抱歉,已經有安排了。”
而貝莉安娜卻追問道:“哎?是工作太忙嗎?還是約了彆人?”
他原本措辭著回絕的話術,在對方尾音落下後,皺了皺眉。
……不對勁。
於是夏樹改口:“下周末怎麼樣?”
琴酒抬眼,後視鏡照出他冷翠的雙眸,視線鋒銳得幾乎要將人割傷。
貝莉安娜:“好呀。”
掛斷電話後,北條夏樹偷偷看了眼後視鏡,琴酒目不斜視,表情恢複為事不關己的冷淡,仿佛剛剛瞥來的那一瞬隻是某種無關緊要的好奇。
伏特加顯然沒有認出電話那頭的人,開口道:“可愛的女孩子呢,是夏樹喜歡的人嗎?”
“當然不。”北條夏樹心懷感激,立刻順著這個天然的台階下了,解釋道,“這是那天在【白羊座】,那位企業家竹本先生帶來的人。她手機裡可能裝了點東西,殷勤的態度也不太正常。”
隻有電話的回音當然不足以支撐他的懷疑,北條夏樹想起了自己那一日穿的風衣。
“我讓你打發她。”琴酒嗤笑了聲,“聊得很開心?”
北條夏樹立刻服軟,低頭道:“對不起。”
“沒讓你道歉。”他說。
琴酒又回頭盼了眼,目光仿佛不經意地掃過他的手機。
北條夏樹茫然地捏著手機,無法理解上司的言下之意——有時候琴酒就是這麼莫名其妙,說話藏一半,另一半的意思要靠猜,而他在這方麵屢戰屢敗。
好在伏特加察覺到氣氛微妙,轉移了話題:“哈哈哈,夏樹,上周你是不是和一個美女一起吃飯來著?那個也挺漂亮的,真羨慕你啊……”
雖然對方在努力調節氣氛,北條夏樹隻覺得空氣更冷、他越發窒息了。
“……伏特加,那是貝爾摩德,我們在執行任務。”
伏特加乾笑了兩聲:“這樣啊。”
托他的福,車裡的微妙氣息似乎散去了一點。
北條夏樹靜候片刻,終於開口問起了自己原本想問的事:“gin,我聽說。”
他頓了頓,還是修改了措辭,語氣帶著顯而易見的示弱:“你知道的,我不太適合承擔責任,對升職也沒什麼興趣。”
“組織不養廢物。”琴酒慢條斯理地說,“也不會怠慢有才能的人。”
北條夏樹反駁地飛快:“很顯然,我不是。”
說完他感覺有點不妙,不過好在對方心情還可以,沒有要為難他的意思。
琴酒又抬眸通過後視鏡看他了,輕嗤一聲,意味不明道:“挺能氣人的。”
北條夏樹:“……?”
……
周末很快到來了。
北條夏樹打開衣櫃,儘是些沉悶的黑色外套,放在與女孩見麵的場合上不太合適。
雖然沒人硬性規定必須要穿黑色的衣服,但組織整體的風氣如此,大家也就這麼跟風,最後在外麵落了個“黑衣組織”的中二稱號,仔細一想其實有些羞恥。
他合理懷疑黑衣風氣是從琴酒開始的,此人私服也多是黑色青色;夏樹為他購置的其他顏色的外套,琴酒也從來不會主動穿。
對著兩件版型差不多的風衣,北條夏樹陷入了選擇泥淖。
“去哪裡?”琴酒問。
他背靠衣帽間的門框,單手挾煙,下頜線弧度利落,目光卻像是盯守獵物的雪豹。
夏樹意識到他並沒有出門,眼睛頓時亮了:“你幫我選一件?”
一件米白,一件純黑。
琴酒微微偏頭,扯著唇角嗤笑一聲,頷首道:“黑的。”
夏樹猶豫:“……好吧。”
他生了雙開扇的桃花眼,眼尾上挑,見人先帶三分笑;然而沉著臉穿上一襲黑,又冷肅而孤矜。
令夏樹遲疑的原因是,他穿這身實在太像琴酒了,雪莉一晃神都會錯認。
夏樹慢吞吞地係著紐扣,琴酒寡冷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駐片刻,透出幾分掩飾得極深的愉悅。
他像是飽餐後巡視著領地的猛獸,懶洋洋地、十分漫不經心地問:“去見誰?”
夏樹下意識地報上了對方的名字:“貝莉安娜。”
他說完就後悔了。琴酒從來不記人名,死在手下的人不計其數,topkiller對姓名不敏感。
於是夏樹想補充一句“就是在【白羊座】談生意的時候,企業家竹本送給你的美人”……不對,這麼說的話琴酒絕對沒有印象。
……直接形容對方的外貌?
而在夏樹解釋之前,琴酒思索片刻,麵無表情地低聲問道:“是那個女人?”
他話語中的涼意凝成無形的冰錐,尖銳地刺過空氣。
北條夏樹頓時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