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澤第一次聽到這麼荒謬的事情, 堪比荒誕片的劇本。
他很想保持所有的風度, 站起來撣撣袖口不存在的微塵,然後對房間裡的幾個人說:“對不起, 我隻是暫時代管這具身體。我並不為此事負責。”
他當然不能這麼說。
他現在是宋彥。虞澤想,如果是宋彥, 他現在會說什麼?
虞澤慢慢收起了“謙虛好孩子”的表情,他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輕輕敲著。他對律師抬了抬下巴:“怎麼?這會剝奪我的繼承權嗎?我好奇這有多複雜。”
一直麵色冷淡的律師一瞬間露出猶豫,迅速看了宋老爺子一眼。
虞澤敏銳地捕捉到這一眼。
他想:果然如此。宋若拙也許寫過這條備忘錄,和律師商量過修改遺囑的事情。但是用這個來對他施壓, 是宋正平的想法。如果宋正平不在意, 那這件事情根本不會有影響。
虞澤想, 宋若拙是一個固執甚至偏執的人, 控製欲極強。原來這樣的性格並不是無緣無故的。父母永遠是影響最深的那個人。
也許宋正平的陰影一直籠罩在宋若拙頭頂。現在宋若拙消失了,肉/身毀滅了,但是他和宋彥之間的壓力仍然在。因為宋正平直接看著他了。
律師沒有回答虞澤的問題,宋正平開口說:“我不想引起爭議, 所以才讓鄭律師單獨和你說。你想想剛才, 如果剛才所有人都在的時候說這個……”
宋正平引導他去想一想那個情形——如果那些姑姑和叔叔聽到這條備忘錄會怎麼想。他們會對宋彥說什麼?會如何冷嘲熱諷。
親戚間的非議和眼紅還隻是一部分。宋正平的話中還有一層沉默的意思, 如果宋彥不順從他,宋家順著他的意思, 順從他的人多的是。
虞澤說:“是的,爺爺,私下說好很多。”
宋正平因為上了年紀,麵部表情並不生動, 很多時候,他的眼神看起來都是一樣的。隻是現在,虞澤覺得他的目光好像比之前更深了些。
“你應該……聽你爸爸的話……他的建議……不會害你,”宋正平聲音微顫,“而且他剛走,你忍心這麼對他?”
他軟硬兼施,用“親情”和“孝順”壓了下來。
虞澤看著宋正平,問:“爺爺,是你也不支持我和虞澤在一起嗎?”
他想有些話還是直接問出來比較好。
宋正平緩緩點頭:“是的。”他倒也爽快,並不隱瞞。
虞澤突然有一種想笑的衝動。他說:“虞澤有哪裡不好?他幫我做起來了劇院。您記得嗎?是以您的名字命名的劇院,為您祝壽的劇院。他差點演了《明亮》,您還說過他很適合演高祖爺爺。如果不是因為……地震意外,他就演了。到底是為什麼,您這麼看不上他?”
宋正平說:“他是一個好演員,專業素質不錯。僅此而已。”
虞澤搖搖頭:“僅此而已?”
他走過了多少困苦艱辛才達到今天的位置,變成了輕飄飄的“僅此而已”。
宋正平的聲音終於有一點遺憾,因為他要戳穿一個謊言,真相會傷害到“宋彥”一樣。
“你們在一起,結婚,會有很多問題。”
虞澤問:“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