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箏笑道:“今日彆碰針線了,回到房裡先好好兒睡一覺。”
安姨娘笑著稱是。
待安姨娘走後,春桃問道:“夫人,聽您話裡話外的意思,那兩幅畫是不是安姨娘這兩日畫出來的?”
顧雲箏頷首,“自然是。”
“那這畫工當真是出彩。”
顧雲箏笑道:“嗯,我差一點兒就把那兩幅畫收入囊中了,好在她繡藝也一樣出彩。”心裡則忍不住為安姨娘惋惜,這樣一個進退有度有才情的女子,竟做了這府中一個小妾,實在是被埋沒了,也不知是誰做的孽。
春桃忍不住嘀咕:“夫人,您可要記得,您是這府裡的主母,安姨娘做什麼都是應該的,您對妾室的態度不用這麼好。就說二夫人吧,兩個庶子、兩個妾室常年禁足,剩下的兩個妾室,這些年了,每天都在她跟前立規矩,戰戰兢兢的。”
顧雲箏失笑,“禁足立規矩又怎樣?妾室不還是生兒育女了?”
這天傍晚開始,東院的人抬著陳設箱籠送到正房。徐默更是帶了一群小廝過來,說是奉侯爺之命,將含清閣裡的箱籠搬到正房去。
這怎麼也算是搬家吧?誰會在日落之際搬家?
霍天北特立獨行的時候,顧雲箏通常都會心生欽佩,但如果他在特立獨行的同時影響到了她,她就沒好氣了。
她對徐默道:“今晚我還要歇在這兒,把院子裡弄得缺東少西的像什麼樣子?明日早間我去花廳的時候你再來。”
徐默想想也是,這次倒是侯爺有些粗枝大葉了,笑嘻嘻稱是,又提醒一句:“正房的大廳已經收拾齊整,夫人明日讓管事們去正房回話即可。”
顧雲箏頷首一笑。不得不承認,霍天北手裡的人辦事效率很快。
徐默剛走,霍天北回來了。他一臂抱著熠航,一手拎著個小箱子,大步流星地進到室內。
熠航靜靜地蜷縮在他臂彎,像是睡著了。
顧雲箏連忙跟著霍天北到了寢室,“你等一下。”輕聲說話的同時搶步到了他前麵,手腳麻利地鋪好一床被褥。
霍天北將小箱子隨手放在椅子上,給熠航脫掉了鞋子、外衣,之後才輕輕地安置到床上。
熠航秀雅的眉宇輕蹙。
霍天北立刻坐到床畔,抬手輕拍著熠航,待他眉宇舒展開來,唇畔逸出了溫柔的笑容。
顧雲箏站在一旁,靜靜凝視著他。
他身上的玄黑錦袍染了熠航鞋子上的塵土,肩頭、衣袖被抓得皺巴巴。
這一刻的他,有一點兒狼狽,落在她眼中,卻是真正的醉人眼眸,勝過以往任何時候。
顧雲箏喚來堇竹服侍他更衣,自己則坐在床畔看著熠航。
想知道四嫂、琥珀、高程去了何處,想看看他頭頂有沒有那顆小小的紅痣,眼下卻不是時候。
更衣後,霍天北在外間臨窗的大炕上落座,喚她過去說話:“等會兒過去請安,要跟太夫人說說熠航的事。”
顧雲箏點一點頭。
霍天北凝了她一眼,“可以的話,幫我照顧好這孩子。”隻有她從心底接受、善待熠航,熠航在這府邸才能不被下人慢待,不會聽到刺耳的話。他終究不能終日留在內宅,無暇兼顧熠航的方方麵麵。
顧雲箏語聲誠摯:“侯爺放心,我會儘心,不會委屈了他。”
霍天北漾出舒心的笑,“辛苦你了。”
第一次聽他說這樣的話,顧雲箏竟有些不自在,慌忙岔開話題:“連翹呢?她怎麼沒跟來?”
“去了正房,給熠航布置房間。我讓他住在東廂房,你覺得怎樣?”
已經安排下去了,彆說合她心意,就是覺得不妥,還能駁了他的意思不成?眼下肯定不能改變他這樣的做派,就隻能試著接受。顧雲箏這樣想著,點頭以示讚同,又道:“熠航今晚就睡在寢室吧——太匆忙,彆的屋子也沒收拾。”
“嗯。”霍天北起身,去拿了之前拎過來的小箱子,打開來,從一些衣物、玩具下麵拿出一本書,“看看,晚間你給他講故事。”
“……”顧雲箏倒是沒想到這一點,她對小孩子的了解,僅限於熠航從出生到兩歲多,把書拿在手裡看了看,見書頁字跡簇新,每一頁寫著一個廣為流傳的小故事,那字一撇一捺竟似刀鋒一般,無形中透著殺氣,“這是誰寫的?”
“賀衝。”
“字如其人麼?”
“算是吧。”
她摩挲著書頁。
霍天北看看時辰,起身道:“走吧。”
顧雲箏將書放在炕桌上,隨他出門,去往太夫人房裡。
路上,她一直沉默。
霍天北發現了她與平日不同,側目打量,見她垂眸看著腳下,弧度優美的雙唇微抿,若有所思的樣子。她一縷發絲垂落,晚風吹拂之下,撫著她白皙如玉的麵頰。
她今日出門之前沒有更衣,沒有重新梳妝,因為熠航麼?
他抬手幫她將發絲彆到耳後,停下了腳步。
顧雲箏回過神來,止步看著他,笑問:“怎麼了?”
她身後是彩霞滿天,夕陽光影將她周身鍍上光暈,更襯得她容顏清麗如蘭,笑顏讓人如沐春風。
“沒什麼。不讓看麼?”他舉步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