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問。”顧雲箏語聲輕柔, 含著笑意,停留在他唇畔的手,自然而然地收回。
霍天北睜開眼睛,凝視著眼前人, 一手抬起, 輕撫著她麵頰,感受著指下宛若凝脂美玉的肌膚觸感。她目光平靜, 沒有羞澀,沒有慌亂, 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引得他心生戲謔, 緩緩趨近她容顏,手指也滑到她領口。
顧雲箏繃不住了, 不自在起來,又強行克製著要掙紮的衝動,眼神開始躲閃, 長睫慌亂地忽閃起來。
霍天北眼底儘是笑意, 雙唇覆上她淺淺水紅唇瓣。
顧雲箏真正敗下陣來,想逃,想繼續做沒出息的小鴕鳥。
霍天北的手扣住了她後腦,手勢霸道,雙唇卻如飛掠花間的蝴蝶,輕柔輾轉,索取她口中甜美。
顧雲箏以前一直以為,隻有恐懼才會讓人不可控製的身形打顫。從來不知道, 自己也會有瑟瑟發抖的一天。
他存著戲弄的心思,吮著她唇瓣,追逐著她輕顫的舌尖。卻沒想到,情慾瞬時在體內躥升。
無可控製,他也無意控製。
他覆上她身形,除去彼此束縛。
顧雲箏完全懵了。這人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段日子對她都是很耐心的。怎麼忽然間就……再說現在時候不對,大早上的。
她想提醒他,想用這理由再拖一個白天,想讓自己做好準備。他卻不允許,根本不讓她說話,用綿密的越來越灼熱的親吻湮沒她。
她意識到自己越來越綿軟越來越無力,根本不能與他抗衡。
那就認命吧,早晚還不是一樣。
她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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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箏從來不知道,這回事時間這麼久,這麼難受。
起初有些疼。
難以容納他。
幸好他有耐心,一再給她緩和的時間,算得體貼。
之後的感受,是她從未經曆過的,因為陌生不適應而抵觸。
她越是抵觸,他就越是變本加厲。甚而在她耳邊柔聲問她:“你這是跟誰過不去呢?”
是啊,她也在問自己:都到這一步了,你抵觸還有什麼用?為難的不還是自己?倒不如順著他的心思,也好早些結束。
便由著他擺布。
誰知道那個混賬東西還是沒完沒了,折騰半晌,她覺得疲憊,又難受起來。
他便又開始撩撥,讓她情動。
如此反複。
雲泥之間掙紮起落好幾回,顧雲箏想死回去的心都有了,可總不能走到一半放棄。
喘著氣勾緊了他,她放鬆自己,任身形被擺成方便他采擷的姿態,語不成調地哄勸他:“差不多就成了……大早上的,你好歹給我……給我留點兒顏麵。”
霍天北的心瞬間柔軟得一塌糊塗,熱切地吻住她,氣息急促起來……
顧雲箏真懶得動,生平第一次想賴床不起,卻也隻能想想。
“要不要再睡會兒?”霍天北柔聲問她。
顧雲箏搖頭,把臉更深地埋到他懷裡,“你去洗漱。”
“你呢?”
“你先去。”顧雲箏裹緊了被子。
霍天北被她引得輕笑,板過她的臉,吻了吻她唇角,“行,等會兒我叫丫鬟進來服侍你。”
“嗯。”等他去洗漱了,顧雲箏從枕下摸出懷表看了看,已經晚了,請安要比平日晚半個時辰了。偶爾晚一次,也不打緊。
盥洗之後,顧雲箏才察覺,她與霍天北這一早都沒被驚動。安姨娘與熠航來請安的時辰已過了,卻沒人通稟,向來是被丫鬟請回房去了。又見李媽媽、春桃、連翹等人都是喜上眉梢,也就明白過來。
霍天北早起會兒晚起會兒是常事,她卻從來是早早起身,今日晚起,她們能往什麼地方想?
她們當然是希望她與霍天北琴瑟和鳴,盼著他們一直相安無事才是壞事。
顧雲箏讓自己忽略掉身邊人的喜悅,若無其事地打扮整齊,與霍天北一同用飯。
兩個人都是如平日一樣的風輕雲淡,隻在不經意間視線相對時,她才會看到他亮晶晶的眸子中儘是暖意,他才會看到她眼底的不自在。
顧雲箏便又開始奇怪,他為何一度將發妻視作陌生人一般對待、走近。就算於她是好事,也得找個機會想法子問明白,不然總是一頭霧水,甚至於回想起來覺得詭異。
用完飯,顧雲箏去了太夫人房裡請安。
太夫人不是計較來早來遲這種小事的人,態度一如既往的慈愛,“知道你還要見管事,就不留你陪我說話了,快去忙吧。”
顧雲箏道謝告辭。
出了院門,春桃稟道:“安姨娘早間如常請安去了,連翹姐姐說您有些不舒坦,讓她回房了。奴婢看著安姨娘臉色很差,是不是真的病了?”
不會是因為這段日子繡屏風累到了吧?顧雲箏不想因為自己的事害得彆人難受、自己平添負擔,便轉頭去往安姨娘房裡,“我去看看她。”
安姨娘與秦姨娘,還有之前的穆姨娘都住在正房西北方向,各人一個二進的小院兒,布局一樣,前麵是倒座房,後麵是居室。
顧雲箏走進廳堂,見陳設顏色淡雅,氛圍清新雅致。
安姨娘蒼白著一張臉迎出門來,“夫人,您、您怎麼來了?”很是不安的樣子,又有些慌亂地躬身相請,“夫人去裡麵坐吧。”
“聽說你不舒服,過來看看。”顧雲箏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臉,轉進東次間,見南麵窗下一張大畫案,案上有一些畫作、習字的紙張,便信步走到案前落座。
“夫人稍等,奴婢去給您沏茶。”
“讓丫鬟去做就好,你坐。”
安姨娘這才落座。
顧雲箏打量著她,遣了屋裡的丫鬟,語聲誠摯:“到底怎麼了?臉色這麼差,可彆強撐著。”
“真沒什麼事。”安姨娘垂了頭,低聲道,“是小日子來了,疼得厲害。在娘家的時候犯過幾次,抓藥調理好了,來到京城這是第二次犯了這毛病。我手裡有方子,也讓丫鬟去抓了藥回來,一時間還沒見效。”
“原來是這樣。”顧雲箏思忖片刻,笑道,“你若是信得過我,就去沈大夫那兒看看。去那兒也不用擔心,沈家娘子也精通醫術,專治女子小兒病痛,早兩年就小有名氣了,你去了直接找她就行。這種病磨人得很,還是去了病根才好。自然,你若是覺得手裡的方子靈,就不需白跑一趟了。”
安姨娘卻是滿含驚喜地看著顧雲箏,“曾聽三夫人房裡的丫鬟說過,您給三夫人推薦了沈大夫,三夫人這段日子情形好了些。今日又……”她站起身來,“奴婢自然是更相信夫人的眼光,還請夫人給個恩典,允我今日就去問診。”又赧然一笑,“這滋味實在是難受,疼得我手腳發涼,針線、毛筆都拿不住。”
顧雲箏理解地點頭,語聲愈發柔和,“沈大夫的地址,外院的車夫知道。”又喚來春桃,讓她去傳話,給安姨娘備車,“等會兒就去看看吧。”
安姨娘笑盈盈稱是。
顧雲箏站起身來,要走的話剛到嘴邊,眼角無意瞥見兩張字跡迥異的紙張,便拿起來細看,一張自己粗獷有力,一張卻是清麗婉約,出自名家之手,內容卻是家長裡短,她惑道:“是你寫的?是臨摹的還是效仿的?模仿的吧?”
“是模仿的。”安姨娘有些尷尬,吞吞吐吐地道,“我和家中一個妹妹……從小就開始模仿彆人的筆跡……這是因為幾個兄長頑劣,不喜做功課。先生、爹娘讓他們習字,他們就找我和妹妹幫忙,每次都許給我們心儀已久的名畫、古籍。”
顧雲箏笑起來。
安姨娘心頭略定,語聲平緩起來:“我和妹妹幫他們寫字的時候,力求與他們的字跡酷似,若是被先生、爹娘發現,少不得要受罰。我也不知怎麼的,很快摸索出了一些經驗,這幾年把這當成了一個癖好。”
安姨娘的話是謙辭。這樣的人,是因能夠看出每個人寫字運筆、布局的習慣,且能循跡寫出酷似甚至相同的字。難辨真假的一些贗品就是這麼來的。
顧雲箏對此大感興趣,“你把原作拿來給我看看。”
安姨娘依言取來兩位名家的真跡。
顧雲箏比對半晌,竟是挑不出不同之處,暗自嘖嘖稱奇,身邊從沒有這樣的人。她就又坐下來,一麵喝茶一麵與安姨娘說這件事,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你模仿彆人的字需要多久的時間?”
“三兩天吧,可以模仿出幾十個字,若是字數太多就不行了。”
“那也很了不起了。”
安姨娘見顧雲箏隻是好奇、驚訝,並不像彆人似的,知道她有這嗜好就會不解,甚至會以為她不安好心,對顧雲箏的好感更深,解釋那兩張紙上家長裡短的內容,“我也是閒得發慌,想與兄長、嫂嫂開開玩笑,用名家的字體給他們寫封家書。”
顧雲箏想了想,也覺得有趣,“要是我哪天也想與人開開這種玩笑,你能不能幫我啊?”
安姨娘笑容燦爛,“自然。我這嗜好也就這一點兒用武之地,巴不得常有這種事呢。”
兩人氣氛愉悅地閒談了一陣子,顧雲箏這才起身道辭,“不好讓管事久等,你也趕著出去,改天再找你說話。”又叮囑道,“回來後好好兒歇息。”
安姨娘欣然點頭。
顧雲箏見過管事,顧安過來了,喜滋滋地道:“汪先生的學生一大早就去找小的,說夫人說的事他們同意,隨時聽夫人吩咐。”
“那就好,讓汪先生午後去彙春路等我。”顧雲箏沉吟片刻,“你去看看他的家眷,有為難之處的話,儘量幫一把。”又深凝了顧安一眼,“汪先生精通庶務,你們兩個閒時多請教他一二,會珠算心算自然是好,不會就開始學。另外,用心練字,日後總能用得著。汪先生教你們庶務也不能白教,等會兒你跟春桃支取二十兩銀子,跟汪先生說明此事,把銀子給他。”汪鳴珂最難的是養家糊口,總要找個由頭讓他有點兒進項,偏生她又用不著他教什麼,隻好委屈他一二,教兩個小廝學點兒東西。
顧安哪裡聽不出這話中深意,先是驚喜,之後便覺身負重任,正色稱是,愈發謙恭。
顧雲箏滿意地笑了笑,“過幾日,我再請父親找幾個踏實的小廝,到時候人就交給你們了。我這邊事情會越來越多,你們好生調|教手裡的人,不要辦不成事反生事。”
“小的明白!”
顧安走後,顧雲箏讓春桃去了方元碌府中一趟,請方太太得了閒就來家中坐坐,自己則將這段日子從外麵買來的首飾、文具全拿出來,細細分門彆類。
春桃回來時笑道:“賞了奴婢兩個八分的銀錁子呢,說平日無事,明日就上門拜望。”
顧雲箏也笑,“日後儘量多給你安排這種差事。”指了指手邊鑲寶石的七枚簪釵,“給李媽媽和你們六個大丫鬟的,你看著分配下去。”又指了指手邊成色尋常的一些玉鐲,“這些給二等丫鬟,丫鬟婆子各賞一個四分的小銀錁子。這事不急,過兩天再說。”
春桃笑著應下。
今天於她而言,是個不錯的日子,局麵很樂觀,可以逐步拓展開。至於打賞,換個人興許會在主持中饋之前就打賞,但她不喜歡那樣行事。這些日子,院子裡的人一日比一日儘心當差,是從心底認可了她,給賞賜就是獎賞,而不會有收買的嫌疑。
讓春桃過兩天再把賞賜發下去,也是因為今天不同往日,怕人想歪了,以為是她與霍天北怎麼樣之後要給下人彩頭。
自己被他折騰的七葷八素,還給彆人彩頭?她想想都替自己委屈。
末了,顧雲箏又選出幾套文房四寶,對春桃道:“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習字的丫鬟,性情沉穩能常用的,就發一套,說是我私下賞的。習字的紙張、字帖隻管從我這兒來拿。”
“那奴婢就得私留一套。”春桃笑道,“從您每日習字開始,奴婢也跟您有樣學樣,自知字寫得不好看,不知何時才能寫好。”
“慢慢來。”顧雲箏笑著捏了捏春桃的臉頰,“等你的字寫得好看了,寫請帖的事就交給你。”
春桃喜不自勝,“奴婢一定用心練習。”
顧雲箏心裡想著,這丫頭越來越伶俐了。
她希望身邊的人都能隨著自己的改變而改變,上進,積極。院子裡有了這樣的風氣,大丫鬟到了年紀放出去的時候,就能立刻有二等丫鬟頂上,不至於弄得到那時慌手忙腳現抓人。
房裡的人越得力,她需要花在府中的精力越少,越能分出更多的精力來做彆的事。
春桃又道:“堇竹、連翹每日也是早晚習字,您也每人賞她們一套吧?她們雖然是侯爺的人,自從到了您身邊,凡事都為您著想。還有冰琴、夜藍,這段日子也開始用心寫字看書了。”
“好啊,都聽你的。”顧雲箏留意到春桃沒有提及思煙。
思煙沒時間早起晚睡的練字,時間都用來與各房的人互通消息了。
顧雲箏猜想,早間發生了什麼,恐怕下午就傳得內宅皆知了。大宅門就是這點兒不好,很多私事都會成為公開的秘密。傳就傳吧,正好看看各房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