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這種話要是讓太夫人聽到, 怕是會更加肯定她是借屍還魂的妖孽。她沒有合情合理地追問那對表兄妹是誰,而是煞風景地道:“現在能不能回答我的問題了?”說著話,又聞了聞酒香。
對於祁連城,還是心存戒備。從踏入醉仙樓的時候, 就處處防範。原因麼, 是在外出不得差錯,輸不起。出了差錯就是害人害己, 會惹得霍天北震怒。
也許會有她惹得他震怒那一日,但不該是因這種事。
“蕭讓在南疆, 情形還算不錯吧。”祁連城也不大確定, “說不好。改了名字,捐了個七品官, 現在是六品了。今年深秋,若是情形允許,他要回京城一趟。”
顧雲箏險些脫口說“我要見他”, 話將出口時才意識到不妥, 硬生生改成了:“到時他要見熠航麼?”
祁連城含笑反問:“你和侯爺允許麼?”
“我允許。”顧雲箏舉了舉杯,喝酒。
祁連城隨著她喝酒,放下酒盅時才道,“你允許就好說。要是事情進展的順利,他在仕途上會有揚名之日。”
“是不是要宮裡那位美言幾句?”
“自然。要物儘其用。”
“那你可要抓緊。”顧雲箏笑道,“宮裡那位不是心智堅定的人。”
“我明白。”祁連城笑意舒緩,“到時唯一要擔心的,是侯爺出手阻攔。”
“這事你得跟他提前說一聲。靜妃要提攜的人, 就是鳳閣老會提攜的人,侯爺是有理由阻撓。”
“你說的對。”祁連城為她斟酒,“到時你直接跟他說一聲不就得了?”
“蕭讓現在的名字是——”
“蕭言。”
“哦。”顧雲箏點一點頭,隨後卻道,“這種事你就彆指望我了,侯爺最不喜內宅的人乾涉他的事。”
祁連城由衷地笑起來,眼中有了一點讚許。霍天北的一些性情他是了解的,方才的話,不過是在試探顧雲箏,看看她是不是自恃過高的女子,卻沒想,她利用這機會問出蕭讓現在的名字之後,才出言拒絕。
顧雲箏卻笑得有些無奈。這些男人,都善於在小事上試探一個人的性情。也對,除了生死,沒幾件事算得大事,小事上最見人心。“蕭讓不能回京為官——地方官員都不知當初的濟寧侯的樣貌,在京城裡,卻是很多百姓都識得他。你們是怎麼打算的?要他在那邊成為封疆大吏?可是每年回來吏部考績也是個棘手的事情。”她說道。
祁連城語聲篤定:“到了那時候,人們自然會齊心協力欺上瞞下。再者,鳳閣老隻是與定遠侯不睦,以往對雲家、蕭讓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願如此吧。”
祁連城問起霍府的事:“聽說太夫人搬到西院去了,二爺也住進了鳳之浣家中。”
顧雲箏笑起來,“是有這麼回事。我不得婆婆青睞,險些被逐出家門。”
“那你日後可要謹慎些。”祁連城如實道,“我還是願意你長期照顧熠航。”
“嗯。”
“日後內宅有什麼事要人幫忙,你隻管找我。”
“嗯,如果侯爺都束手無策了,真要請你相助了。”家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霍天北才不可能願意讓祁連城知曉,她也不會踩線惹霍天北不悅。
這一次,顧雲箏與祁連城多喝了幾杯,你來我往的談話間,各取所需,適度地透露一點對方想知道的事情。至於不便道出的,都是口風很緊,滴水不漏。最後,兩個人的結論相同:眼前人有著好酒量,而且天性冷靜克製,便是改日酩酊大醉,也彆指望他/她會失言。
回到府裡,顧雲箏急急忙忙地更衣洗漱,又嚼了一些茶葉,不想讓霍天北發現自己喝酒了——和他一起用飯的時候,他都不許她吃辛辣的菜肴,總是記著她胃不好,喝酒這種傷胃的事,他更沒可能讚同。
飯後,李媽媽道:“下午有一位師太到了府裡,說是給太夫人講經。我們也不好攔著,便讓她去了。再有,太夫人給兩家人送了請帖,邀請鳳夫人、中秦伯夫人過幾日來府中。”
太夫人又要打什麼主意呢?下次再出手,恐怕比這次還要狠辣。顧雲箏一麵思忖,一麵拿起有些日子沒碰過的繡活,“楊媽媽的家人都在京城吧?”
“都在,楊媽媽膝下有兩個兒子、三個小孫子,一個幫太夫人打理幾間鋪子,一個打理田莊。”
其實是衣食無憂的人了,還留在太夫人身邊,定是多年情分所致。太夫人的打算,會瞞彆人,不會也瞞不過楊媽媽。太夫人總是劍走偏鋒,她隻等著被算計未免太被動太傻。
“你去知會徐默一聲,把楊媽媽的家人都接到府裡,軟禁起來。找個機會讓楊媽媽見見兒孫。”做忠仆,還是做慈母,由楊媽媽自己選,“可以的話,也查查那位師太的底細。”
李媽媽稱是而去,告訴徐默這些的時候,賀衝也在場。
徐默就對賀衝笑道:“這樣吧,你不耐煩督促賬房對賬,我倒是覺得有點兒意思,夫人交待給我的事,你替我做,怎樣?”
賀衝點了點頭,“行,那外院的事就包給你了,與我無關,我這幾日隻管夫人交待的兩件事。”
徐默連連點頭,又對李媽媽道:“他辦這種事是小菜一碟,媽媽與夫人隻管放心。”
李媽媽對此喜聞樂見,喜滋滋地回去告訴了顧雲箏。
顧雲箏失笑,從心底還是很同情賀衝的——霍天北倚重誰,就會不管什麼事都交給誰,讓賀衝做這些事,不亞於殺雞用牛刀。
這晚,她早早歇下。一整日都因昨夜隨著他放縱很是倦怠。是那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酸軟無力的倦怠,饒是這身體精力充沛,也無從抵抗。
霍天北在小書房逗留到很晚,回來後見她正酣睡,也不擾她,輕輕將她抱到懷裡。
她先是微微蹙了蹙眉,眉宇很快舒展開來,小腦瓜拱到他懷裡,一臂環住他,又墮入夢境。
他無聲地笑了笑,心裡前所未有的平靜、滿足。
第二日上午,章嫣過來了。
顧雲箏有些意外,又有些擔心。章嫣和鬱江南的親事很多人都知道了,章嫣如今該每日留在家中做針線,現在卻破例出門,找她定然是有要緊的事。
她親自將章嫣迎進門來,“過來是不是有事?”
章嫣笑著點頭。
顧雲箏便將服侍的都遣了,落座後笑道:“說吧。”
章嫣靜靜地看著她,沉吟片刻才道:“我來是想請嫂嫂幫我個忙。我有幾句話要跟鬱江南說明白,他若不能接受,隻管退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