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心則亂。顧雲箏此刻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就問他:“你有沒有好點子?他去哪兒不關我的事,可他的發妻卻與我甚是投緣。”
燕襲冷靜地分析:“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鬱大人與侯爺走動得最是頻繁,而侯爺自來潔身自好。這樣想的話, 鬱大人去彆影樓, 興許是另有目的。夫人若是允許,我命人留心一些, 問問他與清君姑娘說過些什麼。”
倒也有點兒道理。顧雲箏還是有點兒沮喪,“先按你說的辦, 我再好好兒想想。”
燕襲即刻退下。
清君, 顧雲箏記得那女孩。應該是元熹二年,蕭讓下了一趟江南, 把江南第一花魁拐到了京城——他一直不承認她這“拐”的說法,說清君是願意跟他來京城的,願意洗儘鉛華。
她不置可否, 倒是很佩服蕭讓短短時間就能讓女孩子信任並願意追隨他的本事。
後來見到清君, 發現那真是個活色生香卻又單純潔淨的女孩。一個人的性情乾不乾淨,有些人是偽裝出的,有些人則是天性。清君是後者。
清君有著一手好琴技,還有著一管好歌喉,不論琴聲歌聲,都能讓人忘我。
她和幾個女孩曾在南柳巷住過一段時日,後來蕭讓把女孩子們全部打發出去了,各有安置。顧雲箏沒細問過這些。
說起來, 蕭讓是很讓人愛也極讓人恨的性子吧?有情卻多情,且處處留情,就是有那個本事,讓那些女孩都記著他,明知他是浪子性情,也願意傻兮兮地等著他、盼著他。
這是顧雲箏一輩子,不,兩輩子都不能認可的。幸好他是她的表哥,什麼風流韻事都與她無關,否則,早就忍無可忍拔刀相向了。
可大多數女子不是她,對這種男人司空見慣,且能接受並付諸情意。
在蕭讓離開京城近兩年的歲月之中,清君的日子並不好過,為了躲避地痞無賴的糾纏,三次搬家,到最後,就要到廟裡帶發修行了。這些是燕襲與她說過的。他還說,他一提蕭讓的名字,清君就睜著一雙大眼睛,直直的可憐兮兮的看著他,特彆可憐的一種眼神,誰看了都要動容的眼神。
那次燕襲撓著額頭對她說:“我覺得我算是狠心的人了,可她那眼神兒,我還真看不了。”
彆的女子,與清君情形大同小異。
在她們看來,蕭讓已經死了。可是她們也願意為著那個男子,守著最後一份孤苦,守著最後的底限。賣藝可以,賣身不行。
能縱容她們這一點的,也隻有如今的彆影樓了。風月場合認一句話:落魄的鳳凰不如雞,以前越風光,處境尷尬時越難堪。那種場合會由著性子踩踏落魄之人。
可還有句話,叫做物以稀為貴。顧雲箏就是利用這一點,借燕襲、汪鳴珂之手開了彆影樓。越是不肯輕易委身於人的煙花女子,越是隻有賣藝不賣身的女子的風月地,越是惹人側目,趨之若鶩。
興許是越難得到,人越要得到。不見得是多迷戀,隻是想要先於彆人拿到手。
她對風塵女子的同情、欣賞有限,對諸多男子在風月場合爭高低的做派也無從認同、讚賞。
她隻是從蕭讓言行間了解到了個中是非,如今加以利用。
想繼續照顧一下蕭讓曾照顧的女子,不至於讓她們淪落到淒慘境地——有些廟宇並不能保護弱女子,越是有來曆的人到了一些廟宇,越會被人想方設法的淩辱。廟宇該是最乾淨的地方,大部分是的,有一些卻太肮臟。她就是因為曉得這些,才隻願意抄寫佛經,而不願意趨於表麵的上香禮佛。
想試一試,在那種地方,除了賺錢之外,能不能獲得達官顯宦的青睞,能不能獲得他們的一些秘聞。
沒想到,剛見成效,一盆冷水就澆了下來。
鬱江南,但願他一如燕襲猜測。否則,章嫣的日子要怎麼過?
難道她的直覺是不可信的?若如此,燕襲不也是不能相信的人了?
這件事引發顧雲箏一係列糟糕的聯想。
幸好,晚飯後,燕襲就過來回話了:“夫人不必擔心。鬱大人找清君姑娘,是因知曉她極善音律,詢問她手裡有沒有曆代傳下來的琴譜、工尺譜。清君姑娘前日問了原由,得知他是要送親人,便說讓丫鬟回舊宅找找。昨日,清君姑娘將一冊前朝琴譜送給了鬱大人,鬱大人回以重金酬謝。至於工尺譜,清君姑娘手邊沒有,也不知下落,鬱大人日後大抵是不會再去了。”
“親人……”鬱江南沒有親人,不,現在有了。顧雲箏喜上眉梢。章嫣對音律也不知是毫無天分還是天性不喜,從不碰樂器,可章夫人卻喜彈琴聽戲,看起來——“鬱大人尋找琴譜、工尺譜,是不是要送給章夫人?”
“這就不清楚了。”燕襲笑道,“清君姑娘軟硬兼施地詢問多時,也隻得到這個答案。”
顧雲箏好過了不少,卻還是不敢太樂觀,“繼續留意著,看他日後還去不去。”
“明白!”
之後幾日,燕襲都是笑笑地告訴她,鬱大人沒再去彆影樓,反倒是繼續尋訪一些人,尋找孤本的工尺譜。
顧雲箏這才長長地透了一口氣,轉而開始琢磨霍天北的生辰。他們兩個的生辰離得很近,她是七月二十九,他是八月初六。
她問李媽媽:“以往侯爺的生辰都是怎麼過的?”
李媽媽想了半晌,“小時候就是吃一碗壽麵,這些年過年都不在府中,生辰就更彆提了,總是在外麵。”
顧雲箏忍不住歎息,“唉,人怎麼能忙成他那樣的?”
李媽媽聽得直笑。
整個夏日隻給他做好了一套寢衣,現在一套中衣快做完了。本來就慢,又沒多少時間,對於這種事,她總是有些無能為力之感。
她想,得抓緊了,讓他生辰時穿上自己給他做的一套中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