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相見(1 / 2)

錦繡芳華 九月輕歌 15716 字 9個月前

84 再相見(1)

祁連城見到顧雲箏, 半真半假地興師問罪:“怎麼不讓我的人跟在清君身邊?你這樣可真叫人傷心。”

顧雲箏心生笑意,避重就輕:“你那顆心是鐵打的,我就是想傷你,也沒那功力。”又環顧室內, “人還沒到?”

“他的手下說他還有點事。”祁連城解釋道, “我已給侯爺去信說了此事,侯爺也應允了, 給你的書信還在路上。蕭讓急著見熠航,我才命人前去請你。”

霍天北給她的書信, 應該又是幾個字。顧雲箏笑著點頭, “那熠航的七叔呢?今日來不了?”

“他還在路上。”祁連城笑了笑,“兩個人一麵走一麵救濟一些貧苦百姓, 走走停停,不然早就到了。”

兩人談論幾句,顧雲箏才把在裡間玩兒玉石棋子的熠航抱出來, 讓他和祁連城說說話。

有夥計進門來, 奉上酒菜。酒是燒刀子。

“今日你得喝兩杯吧?”祁連城笑問,還記著第一次他問她喝什麼酒的事。

顧雲箏笑著點頭,“嗯,今日我們熠航有喜事,該喝兩杯。”

就在這時候,有一道高大的身影施施然走進門來。

祁連城與顧雲箏同時發覺,望過去。

是蕭讓。

祁連城一見到蕭讓就笑了,“你怎麼狼狽成了這樣?”

蕭讓穿著一襲藏青色布袍, 皺皺巴巴的,麵容更是難掩疲憊,風塵仆仆的樣子。

“隨身值錢的東西都給了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我有件衣服穿著見人就不錯了。”蕭讓漫不經心地應著,視線先落在了熠航身上,細看了一會兒,柔聲喚道,“唯揚?”

熠航記得唯揚是自己原來的名字,卻不認識蕭讓。蕭讓見到熠航的次數數的過來,偶爾不過是匆匆打個照麵,他無從記得。

祁連城握了握熠航的小手,“這是——你就按你姑姑那兒論吧,這是舅舅。”

“舅舅?”熠航茫然地看向顧雲箏,眼含詢問,“四嬸,是嗎?”

顧雲箏則一直看著蕭讓,樣子有點兒傻兮兮的。他瘦了,瘦了一圈,一身的落拓不羈,便是笑容再璀璨惑人,也難掩眼底的滄桑。

蕭讓隨著熠航的反應看向顧雲箏,“是……”他有些困惑,又笑了笑,“霍夫人?我還以為是個少年人呢。”說著拱手見禮。

顧雲箏這才回過神來,起身領著熠航,走到他近前,“這是舅舅,快給舅舅請安。”

熠航乖乖地點頭,小大人似的給蕭讓行禮,甜甜地喚道:“舅舅。”

蕭讓的唇角高高的翹了起來,眼底卻閃過落寞酸楚。他取出一塊羊脂玉牌,“身上也沒什麼好物件兒了,這個給你。”將玉牌遞給熠航,抬起手來,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熠航的小臉兒。

熠航用眼神征得顧雲箏同意之後,才大大方方地接過,笑著道謝。

一舉一動都透著受了良好的教導,還有對顧雲箏的依賴信賴。蕭讓再度行禮,“大恩不言謝。”

“客氣了。”顧雲箏回身落座,笑道,“你值錢的東西都沒了,那還能付這一餐的費用麼?”

蕭讓哈哈地笑,“付不起,把我壓在這兒,等表弟來贖。”

祁連城也笑,“我還真得把你扣兩日。”

“那麼,表弟何時能到?”

蕭讓道:“一兩日就到了。”

顧雲箏道:“到時若是方便,你們直接去霍府即可,也看看熠航的衣食起居有何欠缺。”

“去霍府好說,找錯處就不敢了。”蕭讓看著熠航,“聽說他病了一場,一直以為會看到個瘦瘦的小孩兒,現在卻是白白胖胖,又這麼懂事,必是照顧得極為周到了。”

“是熠航懂事,招人疼愛。”顧雲箏幫熠航把玉牌掛在頸間的時候,細看了兩眼,和田玉上雕刻著蘭花,不由輕聲問一句,“是不是馬老板那裡的物件兒?”

蕭讓深凝了她一眼,“夫人好眼力。也常去那兒?”

“那倒沒有,侯爺倒是有空就去坐坐。”

祁連城笑著接話:“彆人是去那兒花錢拿東西,侯爺是往那兒又送東西又花錢。聽說有一陣子給了馬老板幾塊上好的玉,要馬老板雕個擺件兒。那幾塊玉,玉質極好,馬老板雕好了擺件兒,嚷著要買下剩下的三塊玉,侯爺就說你要是想要就直說,我手裡的東西不賣,送人倒是成,隻當你年紀大了手哆嗦了眼神兒不行了,糟蹋了這三塊玉。就這麼著,馬老板白得了三塊玉,卻沒法兒念侯爺的好。”

三個人都笑起來。

顧雲箏一麵笑,一麵想起了那個貓兒玉雕,心知祁連城所說的事就是因那個玉雕而起。這樣想著,摸了摸手上的戒指。

祁連城端起酒杯,“來,先喝一杯。”

蕭讓與顧雲箏隨著端杯,爽快的一飲而儘。

酒液似是帶著灼人的火焰,一路從喉間落入胃裡,讓人無從忽略那份烈性。

蕭讓與顧雲箏都險些被嗆出眼淚。

“很久沒喝這酒了。”蕭讓說。

祁連城問:“現在喝什麼?”隨即了然一笑,“陳年梨花白?”

蕭讓頷首,“嗯,醉了也舒坦,頭腦不會迷糊。”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另一個人。這是那個人常說的話,每次嚷著要喝梨花白的時候,她都這麼說。

他們迅速錯轉視線,拿起手邊酒壺,又滿上一杯酒。

顧雲箏也默默地再滿上一杯。這種滋味真不好受,明明是相同的地方,氛圍已不同,她還在,卻沒人曉得。與蕭讓話裡話外都客氣起來。物是人非了,她隻能留在人們的記憶中了。

熠航乖乖地吃完飯,由祁安陪著去了裡間玩兒。

三個人說話也就隨意起來。

祁連城算是搭橋引線的,將所知的蕭讓、顧雲箏隱於暗中的所作所為分彆對兩人說了。顧雲箏由此知道,蕭讓這兩年在明裡改了名字為蕭言,花了一筆銀子謀了個官職,暗裡讓手中死士迅速擴充人手,以備來日派上大用場。

對於顧雲箏,祁連城所知不是很多,卻是看清楚了一點:“她是一心為熠航的家族抱不平,蒲家、姚家的事,因她刻意找茬而起,那陣仗鬨得超出了我預料。”

顧雲箏笑著看向蕭讓,“我總要幫熠航給你個見麵禮。”

“聽說了。”蕭讓瞅著她的一身男子裝束,笑道,“既是男子打扮,今日我就把你當成男子了,感激的話總說沒意思,都在這酒中了。你隨著性子喝,喝不動了我替你。”

“好。我這身裝扮,就是為了喝你請我的這頓酒。”顧雲箏與他碰了碰杯,爽快地一飲而儘。

“這要是不說話,誰能看出是個女子?”祁連城打趣道,“你可千萬彆被外人識破,不然女子不是都要效法你的裝束行徑?”

顧雲箏就笑,“的確是不能被人識破,否則這名聲可就毀了。”

兩個男人都笑起來。

不知不覺,三個人都將手邊的一壺酒喝完了。顧雲箏這陣子胃就一直不舒坦,眼下覺著酒滾著火苗一個勁兒地往上湧,不敢再喝,起身道辭,“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又看蕭讓一眼,“我讓熠航在府中等你。”

“最遲兩日後前去。”

“行。”顧雲箏轉去裡間。

熠航已經睡了,她抱起他走到外間,將來時穿的披風裹住他,徑自下樓,在門前等馬車過來。

蕭讓與祁連城已經到了窗口,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

祁連城輕聲問:“是不是很像一個人?”

蕭讓沒說話。像,太像了。身上那若有若無的蘭花香氣,走路時那份閒散隨意,偶爾的言語,都像極了阿嬈。

每時每刻將阿嬈記起,能夠輕易地發現一些女子與她的相似之處。

可惜,隻是相似。再相似也不是阿嬈。

蕭讓轉回到餐桌前,從夥計手裡接過新奉上的酒壺,遲疑一下,將酒壺遞回去,“換梨花白。再喝這烈酒就醉了。”

此刻的男子,再沒了方才的笑容,神色沉鬱,滿目傷痛寂寥。

心裡最親的人,到底是已消亡,化成了灰燼。

明知想起她有多疼,還是願意想起。疼痛能讓他清醒,回憶能讓他覺得她還在,隻是換了一種方式陪伴著他。

她若不是名門女該多好,她若少一點孝心該多好。如此就不會因家族殞命了。

祁連城何嘗不知蕭讓的感觸,無言落座,默默飲酒。她不在了,他們之間的嫌隙也就不在了。

**

顧雲箏一直以為,見到一直盼著相見的蕭讓,會高興的睡不著。

的確是睡不著,卻是難過的睡不著。

蕭讓如今的樣子,讓她心疼,疼得心中鮮血淋漓。

他是在極力克製著心緒,可眼底時時閃過的殤痛,還是讓她悉數捕捉到了。

那樣風姿俊朗的男子,那樣不羈璀璨的笑容,不在了。陪著她的阿讓表哥的一麵,不在了。

夜深了,她依然輾轉反側,不能入眠。

這樣不行的。她去了霍天北的小書房,胡亂找了一壺酒,回到房裡,坐在清冷月光無聲進入的室內,一杯一杯地喝酒。

醉一場,就能好好兒地睡一場,再醒來,那份殤就減輕了。

越是想醉越不能如願,喝到酒氣上湧再也無從克製,喝到開始嘔吐,吐得胃裡都空了,還是全無睡意。

她用手背撫著額頭,被虛汗浸透過,涼涼的。

再看天色,已近黎明。

堇竹聞聲跑了進來,驚慌地看著顧雲箏,“夫人,您這是怎麼了?”

“沒事。”顧雲箏手勢虛弱無力,“彆理我,當我是個瘋子傻子。”

“……”

李媽媽隨後而至,是為兩件事,先是關切地詢問顧雲箏怎麼了,之後才道:“三夫人開始陣痛了,卻是不知為何,先前找好的產婆、醫婆都不見了。”

“什麼?”顧雲箏站起來,用力掐了掐眉心,讓自己清醒過來,“對了,你去外院找燕襲,我讓他另外預備了產婆醫婆,住得離這兒很近,來得及。”說著抬手召喚堇竹,“幫我穿衣梳妝,快。”

兩個人齊聲稱是。

堇竹一麵服侍顧雲箏穿戴齊整一麵問道:“好端端的,產婆、醫婆怎麼會不見的?是大夫人還是二夫人?”三夫人這一胎,又是吉凶難料。

顧雲箏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氣喝完,這才答道:“還能有誰。有的人報複是隻找元凶,有的人卻要殃及無辜。”

“你是說——大夫人?”堇竹仍舊不敢確定,“您不是隻讓她管著太夫人、二夫人麼?她怎麼就把手伸到三夫人房裡去了?再說了,孩子知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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