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亡替(2)(1 / 2)

錦繡芳華 九月輕歌 17149 字 9個月前

駙馬貪汙案牽連甚廣, 自京城到地方,涉案官員近千名,查抄贓銀過三千萬兩。

聽起來數目驚人,但用來救濟各個民不聊生的地方, 就算加上蔣晨東全部財產, 也隻能解一時之憂。所以,朝廷因地製宜, 酌情減免了多個地方百姓的賦稅徭役。

隻是,一些偏遠地帶因著土地貧瘠, 不宜種植糧食, 往長遠看,就算是百姓沒有反心, 貧窮的現狀還是不易改變。

章嫣過來探病時,和顧雲箏說了這些,有些狐疑地道:“鬱江南和我細細說了這些, 要我講給你聽。他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有法子?”

顧雲箏思忖片刻, 笑,“興許有,我試試。”說著話,看了看窗外花樹,緩緩下地。

“你彆亂動啊。”章嫣起身去攔,“受了那麼重的傷,好生歇息才是。”

顧雲箏就笑,“已經躺了半個月了, 總這樣,遲早又躺出彆的病來。”

“烏鴉嘴!”章嫣沒轍地嗔怪著,還是幫她穿好了鞋子。

“就去花廳坐坐,不走遠。”顧雲箏解釋道,“花廳前麵新植了不少花樹,景致尚可,你也去看看。”

“好吧,我總是拗不過你。”章嫣虛扶著顧雲箏,轉去花廳時,低聲詢問,“表哥這些日子怎樣?待你可還好?”

“一如既往,放心。”顧雲箏笑了笑,“你與鬱三爺怎樣?”

“也還好。”章嫣扯扯嘴角,“總是指揮著我見這個見那個,說我總在家悶著遲早悶成傻子。”

顧雲箏輕笑,“那多好。”

章嫣盤桓一陣子,便回府去了。

顧雲箏倚在花廳的美人榻上,看著窗外的繁花似錦。

肥肥和霍天北一前一後進門來。肥肥一溜煙地跳上美人榻,和她起膩。

霍天北進門來,瞪了肥肥一眼。

肥肥不理他,趴在顧雲箏身側。

霍天北無奈地笑了笑,問顧雲箏:“好些沒有?”

“嗯。”顧雲箏點點頭。

“我已讓賀衝回府,幫我料理大事小情。至於蕭讓,他想立下戰功之後,再談恢複爵位的事。”

顧雲箏聽出弦外之音:“那兩位藩王立意造反了?”

“嗯。你怎麼看?”

“這是你的事。”

“那好。若他能立下戰功,恢複他濟寧侯的爵位,隨後赴西域,治理那一方天地。”

顧雲箏看著他,眼中笑意漸濃。

他也笑,刮了刮她鼻尖,“笑什麼呢?”

“笑你果然是個狐狸。”西域,那是他霍天北的地盤,在那一方天地,百姓愛戴他,將士擁戴他,百年之內,沒人能取代他在那裡的位置。他把蕭讓放到那裡,也是再妥當不過的安排,彼此都能心安。

霍天北又說起雲笛:“他得回京,重振雲家門楣,撫養熠航。回京之前,他得戴罪立功,襲成國公爵,得讓人覺得實至名歸。”

“行啊。隻要你將他們當成官員而非眼中釘就好,日後他們的路,還是要他們自己走。”顧雲箏現在更關心的是彆的事,“程豔芸和藍佩儀,你是要讓我處置她們麼?”

“嗯。”

“那就叫人將她們帶來見見我,還有燕襲,我也要見見,和他商量一些事。”

“行。我還要出去一趟,你早些回房。”

“嗯。”

肥肥見他要走,竟立刻跳下美人榻,要跟著他離開的樣子。

顧雲箏奇道:“這小東西,現在好像是最喜歡你。”

霍天北笑著把肥肥撈起來,放到她身邊,對肥肥道:“給我老實呆著。”

肥肥在那兒哼哼唧唧,腦袋上吃了一記輕輕的鑿栗,這才沒好氣地趴下了。

顧雲箏失笑不已。

“走了。”霍天北撫了撫她鬢角。

他要轉身的時候,顧雲箏喚住他,“天北,你——”從她醒來之後,他什麼都沒說過,對她一如既往,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仿佛她隻是病了一場,隻是照著她的心思做出了很多安排。

“我都知道了,也都過去了。”

“哦。”顧雲箏長長地透了一口氣,明白定是熠航的功勞。那個善良的孩子。

“快些好起來。”霍天北拍拍她的臉頰,出門後去了醉仙樓。

是祁連城邀他過來的。

從上次的事情之後,很多百姓到了夜間都是繞著這條街走,怕那些斬首的官員陰魂不散化為厲鬼。由此,醉仙樓這陣子到了晚間就是生意奇差。

祁連城倒是不在意這些,關乎錢財的事,已不是他會在意的了。

他房間裡陳列著幾口大箱子、幾口小箱子,霍天北進門之後,他說:“這些是滿朝文武的諸多隱秘之事,還有鄰國敵國的不少消息。我留著沒用,都送你了。”

“多謝。”霍天北問道,“你呢?日後有何打算?”

“我手裡的人,也會陸陸續續交到你手裡。”祁連城交代完這些,才回答霍天北的問題,“我的打算,還在想。你說我是出家做和尚,還是開個書院教書玩兒?”

霍天北忍了忍,還是笑了起來,“都不大適合你的性情,非要選的話,你還是教書為好。出家就算了,出家還得還俗——誰受得了門下有個酒鬼和尚。”

祁連城隨之笑起來,“不瞞你說,這兩件事,我這兩年真是頗有興致。都不讚成我出家,那我就開個書院。我在城西有一塊地,日後還能用吧?”

霍天北沉吟片刻,“真不打算做官了?”

“沒意思。”祁連城興致缺缺,“誰想讓我再做官,我就真去當和尚。”

霍天北忍俊不禁,“那就在城西教書。我得了空,能去找你喝兩杯吧?”

“自然。開書院也不是那麼簡單,你到時候得給我行一些方便。”

“成。”

**

程燕襲先一步來見顧雲箏。她臉色很是蒼白,失血過多所致,眼眸少了些迫人的光華,多了一份沉靜幽深。

“還好麼?”落座後,他溫聲詢問。

“還好。”顧雲箏笑睨他一眼,“你怎麼回事?自己的妹妹也混到了大周,你居然不知道?”

程燕襲按了按眉心,“我是真不知道。父皇一向過於縱容她,給了她一些人手,我也不能及時獲知她行蹤。”

“也在情理之中。”顧雲箏看著他微笑,“不論怎樣,她給了我一劍,我險些斃命,你越國得給我一個說得過去的交代吧?”

程燕襲預感不妙,委婉地為程豔芸辯解:“她要殺的是蕭讓。”

顧雲箏微微挑眉,“當時你在場?你看到了?你能確定她要殺的不是我?”

“……”程燕襲隻能搖頭。

“那不就結了。你在怕什麼?”顧雲箏意味深長地笑,“為了她不會死在我手裡,你最好還是拿出一些誠意來與我商量此事。”

“她也是你的妹妹。”程燕襲預感更糟了,又提醒她一句。

“我充其量能認下你這個哥哥。”顧雲箏笑意涼薄,“什麼父皇母後盼著與我相見,你相信麼?你也不能相信。思念是有,但是讓你前來尋找我,總是存著功利心的。真想見我,在暗衛找到我之後,不論我願意與否,大可派使臣前來說明此事。但他們沒有,卻派了你過來,接近我——自然,我也明白,你與他們不是一種人,你是慢慢的認下了我這個妹妹,所以才兩相周旋——你並沒按照他們的意思利用我或是王爺。”

程燕襲笑了笑,不否認,也不承認。

“他們想要的,是看看能否與王爺暗中勾結,從而得利。野心不小啊,也的確是天家做派——用一個失散多年的女兒,換取數不儘的益處,這樣做沒錯。所以我現在想效法他們的做派,用他們那樣寵愛的女兒,為大周子民謀取一些好處。”

程燕襲笑了笑,“你說來聽聽。”

顧雲箏緩聲道:“越國的民情,我聽說過一些。早些年,越國大片土地貧瘠,百姓種田收益甚微。後來越國想法設法,尋到了不少適合在貧瘠土地上種植的糧食蔬菜。如今大周境內也有一些土地貧瘠之處,西域、漠北都有大片土地荒廢。我什麼意思你明白了吧?”

“嗯,明白了。”

顧雲箏笑道:“其實程豔芸鬨了這麼一出,好處頗多啊。隻你在京城的話,我或是王爺想拿捏越國,很不容易,甚而隨時會有起戰事的危險,但是一個皇子加上一個公主,這籌碼就完全夠用了。”

“一個皇子,和兩個公主。”程燕襲很有些無奈地糾正她的說法,“我是真把你當成妹妹來幫你來照顧你的。”

“你是你,他們是他們。”

“……”

顧雲箏又想了想,“將我加上也行,我看看能不能將這消息在越國散播出去。為著三個兒女的安危,將大批糧食蔬菜的種子送給大周,也是合情合理的,對吧?”

“你這也太狠了。”程燕襲真是服了她。

“我把你當哥哥,才先跟你交個底。放心,不會讓你為難。”

“彆取豔芸的性命。”

“嗯,留她一段日子而已。”顧雲箏笑笑地告訴他一個消息,“程豔芸寫給越國皇帝的信件,王爺的人已經截獲——下次幫她往外送信的時候,跟王爺說一聲。”

程燕襲笑著歎息,“行啊。我一個人質,還能說什麼?唯有唯命是從。”

他走後,顧雲箏命人將程豔芸、藍佩儀帶到麵前。

兩個人雙手反剪,用繩索束縛著,各由兩名女子鉗製著走進門來。

這兩名女子是何時勾結到了一起,何時與蔣晨東狼狽為奸,她都不知情,隻知道這兩個人為了霍天北,也真夠拚命的。

問題是,她與霍天北就算出現不可挽回的爭端,他就會從她們之間選擇一個將她取而代之麼?不可能的,可她們還是義無返顧。可見一個情字,是能讓任何人頭腦發昏的。

她指節輕叩著座椅扶手,眯了眸子打量著麵前兩個人。

程豔芸是她要充分利用起來解決民情的,過段日子必然要送回越國。要處置的,就隻有藍佩儀了。

“七姐……”程豔芸眼淚汪汪地看著顧雲箏,竭力向前走了兩步,跪倒在地,“七姐,你原諒我,我並沒想傷害你,不知道你會舍身救那個人……你原諒我,好不好?我是你的妹妹的,怎麼可能想傷害你呢?父皇母後都特彆想你……”

顧雲箏大為欽佩。如果她沒聽說程豔芸在醉仙樓對霍天北說過的一番想將她取而代之的話,此刻就算不能深信不疑,也會被稍稍打動。

她看著那張與自己一般無二的容顏,喚堇竹:“我看著她,總像是在照鏡子,這感覺不大好。你幫我給她做個記號。”擔心堇竹會把程豔芸弄個滿臉花,又叮囑一句,“隻是弄個記號,彆把她的臉毀掉。”

“奴婢曉得!”堇竹笑著稱是,走到程豔芸麵前,端詳一番,對程豔芸身邊兩人道,“扶住她。”

“你要做什麼?!我是越國的公主……”

堇竹聽得不耐煩,用帕子塞住了她的嘴,又取下頭上的銀簪,在她靠近左耳的臉頰上劃了一下。

傷口不大,但是很深。

程豔芸痛苦地申荶一聲。

顧雲箏看了看,滿意地點了點頭,笑著解釋道:“你也彆怪我心狠,我這也是防患於未然。什麼時候你又冒充我為非作歹,我豈不是又要被誤會?而我若是得了閒,跑去越國冒充你為非作歹,你也會不得安生。想來想去,還是這樣最妥當。”

程豔芸說不出話,隻是目光怨毒地看著顧雲箏。

顧雲箏簡略地說了自己的打算,對程豔芸道:“你自己掂量輕重,最好是配合一些,給你父皇母後寫信促成此事,能儘快成事,你也能儘快回去。惹得我心急了,我可說不準還會做出什麼事,把你剁了也未可知。”隨後擺一擺手,“把她帶下去。”

隨後,她凝視著藍佩儀,看到對方那雙似是籠罩著氤氳的眸子此刻滿含譏誚。她不以為忤,“看起來,你一點兒也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藍佩儀冷笑,“自然不悔。在我看來,你實在是配不上四哥。若在這府中有機會,我早將你和那兩個孩子除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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