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頂花轎抬著昏迷的謝芸從謝府而出。
一路敲敲打打、吵吵鬨鬨、搖搖晃晃,都沒能驚醒她。
喜娘得了謝愉恩的好處,隻當新娘子身子不適,一路上攙扶著送進遊宅。
而遊乾隻當是謝家姑娘身子還未恢複如常,或許正像他和母親猜想的那般,已經懷了身子,便是嬌氣一些也沒什麼。
因此,拜堂時,遊乾甚至出麵嗬止了一些鄉裡鄉親要看謝家嫡女相貌的粗鄙要求,儀式一切從簡。
直到進了洞房,喜娘將謝芸安置在喜床上,這才悠悠轉醒。
“這……這是哪兒?”
她被蒙著紅蓋頭,一時看不清眼前的情形,整個人還在發蒙狀態。
“少夫人是睡糊塗了,這便是您以後的新房了。”
遊乾去前院敬酒了,此時的新房內,隻有陪嫁過來的幾個婢女陪著。
喜娘怕她一個新嫁娘身子不適,又心生怯意,一直陪在一旁,見她終於轉醒,這才笑出聲來。
謝芸大驚,一把扯過蓋在頭上的紅蓋頭:
“什麼少夫人?什麼新房?采露!采雪!人呢!”
入眼看去,都是些眼生的婢女,她的貼身丫鬟一個都不在。
“少夫人有何吩咐,奴婢們伺候。”
婢女之中,有位年長些的,姿容豔麗些且衣著華麗的,壯著膽子站出來回答。
“你是什麼東西,敢隨意回我的話!”謝芸眼看事情不太對勁,連忙要找自己的貼身人,“我的婢女呢?怎麼都不在屋子裡?”
“回少夫人的話。”那婢女顯然也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主兒,立馬陰陽怪氣起來,“您出嫁,隻帶了我們這些個下人,您說的什麼貼身婢女,奴婢沒有見到過。”
“出嫁?”謝芸終於抓住了事情的關鍵,“我出嫁了?這是哪兒?”
“這是遊宅,您現在已經拜過堂,是遊少夫人了。”那婢女笑嘻嘻道。
“轟——”
如五雷轟頂般,謝芸頹然坐在床邊,半天沒有說話。
眼下,原本應該在益暉堂吃著早膳的自己端坐遊家新房,可原本應該嫁入遊家的謝荼卻不知所蹤。
想必是計劃有誤,她的行動被謝荼提前知曉了。
那到底是身邊人高密,還是祖母那邊透了風聲。
她怎麼也想不通,謝荼都病成那樣了,重巒院裡竟然還是沒有出錯!
她恨,恨的是謝老夫人的不得用,恨的是身邊人的不堪用,恨的是自己的出身卑微,唯獨沒有恨自己心比天高。
“少夫人!少爺回新房了!”屋外小丫頭的通傳聲一聲比一聲高。
“我知道了。”謝芸深吸了幾口氣,將紅蓋頭重新蓋在頭上,麵前隻剩下一片赤紅色。
她彆無他法,隻能硬著頭皮繼續扮演好遊家少夫人這個角色。
至少,她將來還有個英國公嗣子夫人的名頭,待殿試之後,她便是英國公世子夫人了。
“謝荼,斷了我的念想,等我成了世子夫人,我也絕對不會讓你在京中好過!”
謝芸狠狠攥緊了自己的拳頭,揚起笑臉等著遊乾的到來。
三日回門,謝愉恩借口朝中事務繁忙,沒有給謝芸臉上貼金的機會。
謝荼稱病未出,謝英也以溫習功課為由,沒有出麵。
謝芸隻能帶著遊乾去了益暉堂拜見謝老夫人。
謝老夫人神色懨懨,隻留了一頓午飯便端茶送客。
遊乾再蠢鈍,這時候也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為何出嫁女回門這等大事,你父親和兄長都不出麵迎接新姑爺的到來,而你堂堂謝府嫡長女的回門宴,卻是在祖母的院子裡辦?”
遊乾穿了一身新衣,帶著禮品,原本就是等著給謝家親眷族老見禮的。
可他除了見到行將暮年的謝老夫人,其他什麼人也沒有見到,更彆提什麼攀談交往的機會了!
“為何你家中氣氛這般怪異?”遊乾終究還是忍不住問出聲,“新婚回門,父兄竟然都不出麵?”
“就連你祖母見到我,也不複之前的熱絡態度,莫不是你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謝芸心中暗罵謝府眾人,麵上卻不動聲色:“沒兩日就要殿試了,想必府裡都緊著哥哥的殿試來,有些怠慢也沒什麼。”
這幾日在遊家住著,謝芸也覺得奇怪,為何英國公對遊乾的婚事並無表示,他們一家三口還要繼續擠在那三進的小宅子裡。
“夫君過幾日不也是有大事要做,咱們就先回府準備著吧。”她提議先回遊宅。
眼下祖母似乎對自己不喜,謝家上下恐怕也都知道自己“換親”的舉動,隻能等到自己先成為世子夫人之後,再從長計議。
四月二十五日,春色滿園。
天還未亮,謝荼便起身忙碌了起來。
今日是謝英殿試的大日子,她趁著尚且漆黑的天色,親自去了大廚房,盯著灶台娘子做早膳。
她又親手做了些利於克化的點心,裝在食盒裡送去了謝英的重軒院。
謝英見她漏夜前來,忙攆道:“自己身子還未痊愈,就忙著做點心,哥哥豈是這般饞嘴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