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乖巧地坐在桌前,兩隻手臂疊在一起,眸中空空,不盛一物,烏發卷落,綴著絨球的粉色發繩編就的雙馬尾垂落在肩邊,看起來像個乖巧的提線木偶。
小灰意識到了少女細微的不同,吼間發出低吼。
下一秒隻見數道金色光線憑空而現,將小獸四肢乃至整個身體牢牢困在其中,小獸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縷胡須觸碰到光線後墜落。
它很鋒利。
小灰再不敢動彈。
談驚春坐在桌前,托腮,另隻手輕叩桌麵,問:“誰派你來的?”
蠟燭發出小小的爆破聲。
搖曳的光芒映照在少女的側頰,將她本帶這幾分豔麗的臉龐柔和了,顯得溫柔無害。
少女蹙眉,似乎是在糾結如何作答,停頓了片刻,方道:“……我不能說。”
出現了意料之外的回答,談驚春眸光沉了沉,竟然有力量能夠阻止攝魂。
他又問:“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麼?”
這個問題似乎對少女來說很好回答,少女小狐狸般滾圓的眸眨了眨,有幾分生動,道:“想讓你喜歡上我,然後我就能……就能……”
她又停下了,露出一副糾結的神色。
談驚春預想過那麼多的答案,取血取肉,修煉長生,卻沒想到是這樣一個堪稱可笑的理由。
但無論如何,他都得知了對方接近他的目的。
讓他喜歡上她。
他倒不知道,他的喜歡這麼有用。
談驚春輕扣桌麵的動作停了,終於問出自己最想問的問題:“我們二人身上的契約,究竟該如何解開。”
是的。
謝窈先前說過的話,他一句都不信。
什麼非要自己愛上他,才能解除契約,他精通古法禁術,卻從未聽說出這種禁術,既能讓兩人共命,卻又有主仆之約,甚至……
他目光漫上了森寒的殺意,甚至這種力量能夠改變他意識的波動,讓他對她產生片刻的心軟。
沒有人可以如此要挾他!
他緊緊盯著少女的朱唇,甚至已經想好了,一旦得到自己想聽的答案,就如何了結她,以解這幾日受製於人之辱。
這麼想著,他幾乎是有些雀躍地等待著謝窈講話。
謝窈開口了:“隻有你真心喜歡上我,這個契約才能解開。”
掌下實木桌子瞬間被捏出一片裂痕。
談驚春見慣了表裡不一的人,卻沒想到謝窈表裡如一到這種地步。
解開契約的方法一開始就告知了他。
他得到了想得到的答案,卻不開心。
他並不知道究竟什麼才算是喜歡,自然不知該如何解開契約。
談驚春又問:“是什麼契約?”
少女臉上又出現了那種糾結痛苦的神色,眉尖蹙的緊緊的,牙根咬的死緊。
攝魂是一種作用於人精神的禁術,在這種情況下所獲取的信息都是真的,但是被施術方一般會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輕則疼痛嘔吐,重的精神錯亂,崩潰。
少女肩膀發抖,道:“好疼……”
作為共命契的另一半,談驚春的反應更甚,唇角滲出一抹血線,臉色蒼白如紙。
他不甚在意揩去鮮血,捏住她小巧的下巴,淺色的眸子和她對視著,眸底瘋狂又壓抑,逼問:“窈窈,小師姐,快說呀。”
談驚春真的很好奇,是什麼力量阻止了攝魂。
持續靈力的輸入使少女開始無意識地落淚,低聲抽泣:“不能說……我不知道,好疼啊……”
談驚春當然知道疼,因為那該死的契約,他甚至比少女更疼。
眼前謝窈淚珠滾得哪裡都是,哭得像隻小花貓。
再問下去,她會死,他也會。
談驚春停下,看著少女抽泣。
攝魂消退後,一段時間內,她會陷入一種無意識的狀態,身體的直觀反應就是疼,落淚。
他甚至有氣無力地翻了翻雙眼。
她就算想要利用他,也未免太弱了。
除了開頭給他的那一掌,讓他心生忌憚,後麵她表現得分明滿身破綻。
謝窈眼皮很薄,稍微一流淚,就腫的很高,整個眼睛仿佛被水泡過一般,鼻頭腮邊都暈了幾許薄粉,看起來可憐兮兮。
談驚春氣急敗壞給她抹眼淚:“不許哭了。”
謝窈還是在流淚,談驚春罕見得有些煩躁。
似乎與謝窈綁定後,他向來波瀾不興的情緒都豐富了許多。
謝窈總是能做出許多讓他出乎意料的事,就好像……不是謝窈了一樣。
但他並不在乎,這具軀殼中的人究竟是誰。
是誰都對他無所謂。
他現在隻想讓她不要哭了。
他開始給謝窈輸入為數不多的靈力,幫她緩和身體的疼痛。
他的體質特彆,如同一個漏掉的水缸,就算再如何修煉,體內的靈力也會流失,他永遠無法在修道上更進一步,這就迫使他修魔,才能得到力量。
安撫謝窈後,他又咳出一灘血來,血水順著蒼白骨感的指節往外滲,還未落地就被環伺在周圍的陰影張大嘴巴,飲入口中。
談驚春清理了血跡,也累了。
強行使用禁術會損耗他的生命,他向來不在意這具枯敗的身體。
謝窈依舊保持著“盯”的表情。
他從後麵捂住謝窈的眼睛,感受到掌心被睫毛軟軟的碰著,有些癢。
他輕聲道:“好了,你該入睡了。”
謝窈身體逐漸變軟,仰靠入他懷裡。
談驚春這才拿開掌心,低頭看著對方半仰的小臉,卷翹的睫毛濡濕在一起。
雪白的脖頸明目張膽的露出來,輕輕一扭,骨頭碎去的聲音聽起來會讓他很愉悅。
他喜歡聽美好破碎於眼前的聲音,痛苦的哀嚎,無助的哭求。
他雪白的指骨顫了顫,克製的壓了唇角,告誡自己,現在不是好的時機。
他向來是一個很擅長忍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