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窈沒想到竟然還有魚吃,眼睛都亮了:“謝謝!四師弟,你也太好了。”
“烤太多了,吃不下,才給你的。”白洛川錯開眼神。
賀淮舟停下了啃魚的動作,笑容陽光開朗,道:“小師妹,彆聽他胡說,他抓魚廢了好一番功夫,這可是專門給你留的,我想吃他都不讓呢。”
“……”白洛川狠狠地瞪了一眼賀淮舟:“明明是每人一條的!”
賀淮舟收到了那抹視線,這會兒倒是體會到了,但是依舊很沒心眼道:“看看,師弟竟然還不好意思,瞪我呢,哈哈哈。”
周圍人越笑,白洛川越發不好意思,撂下一句:“我困了,要睡了。”
謝窈默默啃了一口魚,又咬了一口野果。
野果太酸了。
在人群外的白洛川看著暖黃的篝火落在少女臉側,唇畔勾了個笑容。
他本來心裡還有些忐忑,現下見她不僅接了,還很高興的接了。
其實他當初千裡迢迢入萬象宗修行,從外門弟子中優勝,聽說自己上麵有一個師兄,兩個師姐,就專門從山下用靈石買了三個劍穗。
雖然不夠精致漂亮,但那是他全部的家當,否則,到時候師兄師姐給他東西,他也不好意思什麼都不給。
劍穗送出去後,賀淮舟和季如霜都很溫和,唯獨到了謝窈這裡。
謝窈命身邊人給了他很大一個木匣,裡麵裝滿法器,防禦手鐲,溫和親切地講:“這些都給你了,師弟以後要好好修煉啊。”
他將劍穗遞給了謝窈,當時以為這個師姐又漂亮又溫柔。
直到後來,她聽到她對那些追求自己的弟子講:“我那個師弟果然是窮鄉僻壤出來的,一點下品法器他就看直了眼。還送我一個普通的劍穗,又醜又廉價,接了都嫌臟。”
虛偽。
白洛川看著謝窈的眼神,沾染上幾分深意。
他突然自虐地想知道,這一次謝窈又要如何羞辱他,他又會在何時撞破。
這麼想著,一條手腕粗的黑蛇從樹梢吊了下來,將他嚇了一跳,揮劍斬斷後,蛇身在地上扭動著。
賀淮舟揚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白洛川心有餘悸道:“沒事,隻是有條蛇。”
“春夏就是蛇多,大家睡前小心些,我發一些驅蚊蟲蛇的香囊給大家。”季如霜說著,從乾坤袋裡取出些香囊來,分給大家。
火堆旁,賀淮舟指點著謝窈,學習一些初階法術。
少女懵懂點頭,纖細粉嫩的指節飛舞著,結出一些不太複雜的印。
談驚春坐在人群之外,白蛇從他寬大的袖口中探出頭來,蛇信嘶嘶作響,道:“主人最近很關心她。”
“沒有。”談驚春垂眸否認。
*
入夜後,眾人皆開始休息了。
有的躺在樹下,有的盤腿而坐,談驚春悄無聲息地睜開眼睛,從樹枝上輕飄飄地下來。
談驚春走得很遠,方取下束發的緋紅色絲帶,滿頭烏發如瀑般散落。
他將其遮住眼睛,隻露出鼻梁,潔白的下巴和形狀漂亮的唇瓣。
與此同時,清河城主府內的付流雲額心一個血印若隱若現,他扶住了額頭。
他身邊小廝低聲問:“少城主?萬象宗的一行人已離開清河城界內,在野山留宿,我們可要繼續追蹤。”
付流雲咬牙抵抗著意識撕裂的疼痛,最後,手緩緩落在腰間的刀刃上。
不對,情況不對……
修長雪白的指尖緩緩握緊描金刀柄,劍身被抽離,談驚春揮刀,眼前的一片落花被斬成兩截。
“快走……”
付流雲聲音落下之際,血光閃過,小廝眼前的視線傾斜,砍落的頭顱咕嚕嚕地滾落在地。
一雙眼睛還保留著生前諂媚的表情,他也沒想到,自己竟會被那般突兀的斬落頭顱。
鮮血濺上付流雲的半邊身子,他手中長劍汩汩躺血,染紅地上青磚,他仿佛是生鏽的傀儡一般,四肢僵硬地活動著,搖搖晃晃地去往下一個地方。
城主府內。
“少城主?”守衛看著付流雲搖搖晃晃地走來,劍尖在往下滴血,身後是無儘的屍體。
瞳孔不可思議地睜大:“少城主,你怎……”
守衛的話音戛然而止,脖子上一縷血線,身體重重倒落在地。
人群四散逃開,驚恐的尖叫聲不斷。
神寂在空中挽了一個刀花,橫劈過去。
鮮血濺在雪白的拱門之上,人影重重倒下。
耳畔似乎響起了驚悚的慘叫,月光皎潔,冰冷的刀光映亮了少年唇瓣噙著的冷漠笑意。
清河付府先前一張張被狂風掛落的符籙再次飛舞起來,倒貼在城主府之外,形成一個巨大的隔音結界。
結界擋住了一個又一個想要禦劍逃離的人影,手掌在門板上留下駭人的血印……
謝窈半夜醒來時,發現談驚春並沒有在附近,就去找他,卻發現他身處在一片花林之中。
他在練刀。
月色和她初遇談驚春那一晚同樣皎潔,少年身姿挺拔俊朗,衣袂翻飛,如瓊枝堆雪,刀如彎月,斬落瓊枝。
緋紅發帶遮住他漂亮的雙眸,隻露出潔白的下巴,反倒有了不可言說的意味。
但隱約之間,謝窈覺得獨自練刀的談驚春非常危險。
像是一頭克製壓抑,隨時會掙破韁繩的猛獸。
謝窈決定默默離開。
畢竟哪個正常人大晚上不睡覺練刀啊。
這麼想著,卻見神寂刀破空而來,冰冷的刀穿破下落的瓊花,擦著謝窈腮邊的一縷頭發,刺入她身後的樹木中。
與此同時,另一邊,長刀擦著付府守衛脖頸而過,隻差丁點就能刺穿他的脖頸。
於是對方的劍刃沒入付流雲身體。
談驚春蹙眉,鮮血從唇角溢了出來,並指揮去,一道靈光就炸過去,將遠處的花枝削斷。
謝窈愣愣地站在原地。
好端端的,談驚春怎麼突然吐血了?
談驚春飛身上前,身形輕盈的不像話,衣袍隨之鼓動著,像是月下仙人一般。
不對,用仙人形容他太過奇怪,他表麵純潔無暇,可渾身上下卻帶著一股邪性,是一種白到古怪,以至有些邪惡的人。
談驚春靠近了她,幾乎是貼著她的肩膀,將插/入樹乾中的刀拔了出來。
想起這幾日謝窈總在跟著賀淮舟學劍,他問:“小師姐,你想學刀嗎?我現在可以教你。”
如果先教謝窈學刀,再一一告訴她,她方才殺了多少人。
她一定會被嚇得花容失色吧。
她會哭嗎?
談驚春想起上次,謝窈哭泣流淚的樣子。
她哭起來確實比笑讓人看起來更順眼幾分。
出於對危險的警覺,謝窈搖頭如甩撥浪鼓,道:“不了,不了,小師弟好好練,累了就早些休息吧。”
少女匆忙離去的背影有些慌張。
談驚春握住她的手腕,淺色的眸好似琥珀,問:“小師姐不想知道我為何大晚上練刀嗎?”
謝窈隻是被他叫住,就渾身僵硬了。
她不是很想知道。
談驚春卻並不給她後退的機會,捏住她僵硬的下巴,強逼她看向自己,笑吟吟地講:“因為我在殺人。”
他笑著,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地像是貓被摸爽了似的愉悅地笑聲:“害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