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憑什麼會喜歡她呢?
或許,人家沈警官就是看在兩個人是鄰居又是高中同學的緣份上,才願意幫她一把的。
徐念之越想越精神,之前腦子裡的一丁點睡意已經不知道飛到何處去了。為了避免自己再繼續胡思亂想下去,她走出房間,來到客廳裡看電視來轉移注意力。
她握著遙控,隨便找了部綜藝,思緒很快集中到電視裡,沒再想剛剛那個問題。
正看得興起,頭頂的燈忽閃了兩下,緊接著連電視一起熄滅了,整個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
停電了。
之前在住戶群裡看大家說最近常常停電,她還覺得自己幸運,沒碰上一回。果然人不能抱著僥幸心理。
也不知怎麼的,一直忘記要去買蠟燭在家裡備著。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將她包裹著。
徐念之是非常怕黑的。
她什麼都看不清,周圍溫馨的家仿佛又變成福利院的陳設,無數雙手在黑暗中朝她伸過來,撕扯她,毆打她。
她坐在沙發上蜷縮起來,一動也不敢動,就這樣死死地咬住嘴唇,不發出一點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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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豆芽菜,過來和我們玩捉迷藏啊!”高出她許多的一個男生扯著她的頭發,把她拎到一群孩子的中間。
這群人最喜歡玩這種遊戲,分成兩隊,一隊負責藏她,一堆負責找她。她就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被拖著不知道關到哪個角落。
有一次,他們把她關到了地下室,那是老師禁止他們去的地方。他們把她推了進去,從外麵鎖上了門。徐念之以為這次,他們也會一下子就找到她,她就在裡麵呆著,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她覺得外麵天已經黑了,也沒人來給她開門。
小念之又冷又餓,還渾身沒力氣。
地下室常年緊閉著,裡麵的灰塵在空氣裡打轉,撲到她的身上,鑽進她的鼻子裡,她猛地咳嗽起來。徐念之跑到門邊,小手用最大的力氣拍打著門,“有沒有人啊!我被關起來了!”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靜。
地下室沒有燈,她不知道自己身邊是什麼。
眼睛看不見的時候,聽覺就格外敏感。
她能聽到四周有些細細簌簌的聲音,聲響不小,像是某種大型生物。
福利院關於地下室的傳說在孩子們之間流傳了好幾個版本,有人說地下室裡全是蛇,有人說地下室裡死過人。
徐念之那時才五歲,是彆的小孩還在爸爸媽媽懷裡撒嬌的年齡,她當然也會怕。
她後退,背抵上了冰冷的鐵門,無路再退了,尖叫抑在喉嚨裡,她張嘴,竟半個音都發不出來。
汗水打濕了她的衣服,緊緊地貼在身上。聲響朝她慢慢靠近,感覺就停在了她麵前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
終於,徐念之暈了過去。
再醒來,她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鼻子前縈繞著消毒水和藥物混雜的味道。
“你終於醒了!”老師在一旁驚喜地出聲,“老師已經替你教訓過他們了!”
差點鬨出人命,老師們這才嚴肅地對待這件事,把犯錯的小孩通通狠批了一頓,但犯錯人多,沒人願意承認是自己乾的,老師也隻能罰他們寫寫檢討書。
徐念之盯著眼前白色的天花板,那是第一次,她覺得活著是不是比死了更痛苦。
那之後,她就患上了嚴重的黑暗恐懼障礙。
她怕天黑,怕燈暗,她沒辦法在黑暗的環境下睡覺。
每天閉上眼,就是無儘的噩夢,讓她喘不過氣。隻有等外頭的天微微亮的時候,她才能睡去。
然而,等待她的懲罰,和之前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群小孩,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她。他們打她,罵她,把她的飯扔進泥溝裡,把她冬天的衣服都用剪刀剪爛,還有好多好多,隻要他們能想到的方法,都會用來欺負她。
這樣的日子,徐念之過了整整一年。
照進她生命裡的第一束光,是徐父徐母。
他們準備領養一個小孩,於是常常抽空來福利院。每次一來,徐念之一定會梳個精神的頭發,洗乾淨臉,穿上整潔的衣服,臉上會帶著她從未在福利院裡出現過的笑容。
她努力扮演著所有人都會喜歡的乖小孩。
許是老天爺動了容,有一天老師把她帶去了辦公室,徐父徐母坐在裡麵,一對中年夫婦滿眼緊張又期待。
當徐念之聽到老師說他們想收養她,問她願不願意時,她才覺得,終於有一次老天爺是站在她這邊的。
徐父徐母待她很好,她有一個自己獨立的房間,所以這麼多年,沒人知道她每晚睡覺都要點著床頭燈才能睡著。
她偷偷去看了很多次醫生,吃過藥,隨著年齡的增長,症狀越來越不明顯。
這一次停電,許是太久沒有經曆這種場景,竟發作得如此嚴重,一顆心都好像要從胸腔中跳出來。
徐念之就這樣坐在沙發上,嘴唇已經被自己咬的沒有知覺了,她才鬆開。
她垂下了手,手指碰到了沙發上的手機。她摸索著打開,白色的光照得整間屋子更加陰森恐怖。
徐念之不管不顧地點開沈彥舟的聊天框,顫著手指在鍵盤上打下:
【停電了,你能上來一下嗎。】
她不敢抬頭,就這樣死死地盯著屏幕,要把屏幕盯穿。
沈彥舟回的很快,沒讓她等太久。
對話框裡隻有兩個字:
【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