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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月亮 旺仔阿歪 94682 字 5個月前

徐念之脖子側邊的那顆紅痣落進眸中,他喉結滾了?滾,又扭開了?頭,思緒又不由自主地?飄回了?從前。

他的人生,從高?二遇見徐念之開始,一切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高?中的沈彥舟,陰鬱,厭世?。他不惹事,但也從不好好學習,壞學生乾的事他一件也沒落下。

他記得從小到大,他媽最經常對他說的話就?是:“我?最後悔的事就?是生下你!”

在這世?界上,無論他是生是死,是好是壞,好像沒有人會?關心。

遇到徐念之之後,他那顆早已麻木得死氣沉沉的心臟才?又一次劇烈跳動起來。

她是人見人愛的乖乖女小太陽,他是人人見了?繞道走的壞學生,一個?是天上高?懸的月亮,一個?是陰溝裡爬行的臭蟲。

那是他第一次體會?到自卑的情緒,整顆心像泡在高?濃度檸檬水裡,酸得發脹。

身邊一群狐朋狗友,唯一交心的就?是宋永同,也就?是秦菲高?中談的男朋友。

某節自習課,想了?很?久,沈彥舟才?破天荒地?拉住宋永同問:“你認識徐念之嗎?”

宋永同嚇了?一跳,不知道這位爺抽什麼?瘋了?,卻還是規規矩矩地?回答:“徐念之就?是我?們隔壁班的班長啊,人家常年考第一的。”

這年級裡,就?沒有人不認識徐念之,長得好看成績好,老師的掌中寶,沈彥舟跟他們是活在一個?時空裡嗎?

沈彥舟聽完,不鹹不淡地?哦了?一聲。

“怎麼?了?,舟哥你想泡人家啊?”

沈彥舟臉部抽動了?一下,有些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我?單純看不慣她一直考第一,行沒。”

他扔下一句話,就?起身從後門走了?。

宋永同還呆坐在座位上,不是很?不理解。就?沈彥舟這吊車尾成績,人家考第一礙著他什麼?事了?。

這之後,沈彥舟常常能在天台碰見徐念之,一個?靠著牆讀書,一個?倚著護欄抽煙,互不打擾,和平共處。誰都沒有開口跟對方說話,除了?有時候眼神對上了?,徐念之會?笑著點頭示意,算是打招呼。

沈彥舟從來不會?給任何回應,但下一次她還是會?這樣做。

天台像是兩人的秘密基地?,無知無覺地?,有什麼?東西在暗處瘋狂滋長。

有一次,徐念之因為?考試壓力大,經期提前到了?,她沒做準備,紅糖和止痛藥都沒備著,中午痛得走不動路,隻能在教室休息。

“念之,你好點了?嗎?”秦菲走到她的座位,把給她打的熱水放在她的桌麵上。

“還行。”徐念之費力地?從臂彎裡抬起頭,已經快沒力氣了?。小腹的絞痛順著神經蔓延到下麵,嘴唇被她咬得血色全無。

她體質弱,每回來姨媽都像要了?她半條命。

“你這哪是還行的樣子。”秦菲伸出手,把藥給了?她,“快吃藥。”

“你哪來的藥?”徐念之有些吃驚,明明剛剛下課的時候去校醫室已經沒止痛藥了?。

“宋永同剛剛給我?的,說是有人讓他轉交,但打死都不說是誰。”秦菲沒管這個?,“你先把藥吃了?。”

徐念之雖然很?疑惑,還是聽話地?就?著熱水把藥吞了?下去。

中午的教室隻剩下她們倆,悶熱的空氣像凝固了?一樣,頭頂的風扇嗡嗡地?轉著,起不到半點作用?,反而讓人更加頭暈。

徐念之吃完藥就?虛虛地?趴在桌麵上休息,後門突然發出聲響,她強撐著往那邊看去。@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秦菲注意到她的動作,也往那邊看,“怎麼?了?嗎?”

“沒什麼?。”徐念之盯著那看了?幾秒,慢吞吞開口:“你說,這藥是誰給我?的?”

“誰知道呢?最近高?三那個?學長不是追你追得很?緊嗎,八成是他。”秦菲沒頭沒腦地?猜測。

兩人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下周一年級公告欄貼出一則通報:

【經查,高?二(1)班沈彥舟同學在上嫁入南極生物裙私貳尓二霧九一肆祁全年每日更新課時間翻越學校圍牆外出,由於該生認錯態度良好,且外出原因為?買藥應急,根據校規第x條,經學生管理處研究決定,現給予該生警告處分】

“舟哥,外麵貼了?你的通報批評。”宋永同從外麵回到班裡,在沈彥舟隔壁坐下。

“哦。”旁邊的人頭也沒抬,低頭看著語文書。

“不是,舟哥,我?剛剛可看見徐念之了?,她看都沒看那個?通報,不會?知道那天是你給她買的藥,你這又是何苦呢。”宋永同不是很?理解。

沈彥舟終於抬起頭睨了?他一眼,冷淡出聲:“少管我?。”

能幫到她就?好了?,他沒想彆的。

他們學校附近沒有藥店,沈彥舟大中午騎著車去給她買藥,光是騎車就?騎了?大半個?小時,回來還偷偷摸摸去人家班裡看,看到她吃了?藥後好轉的狀態,繃著的弦才?終於鬆下來,半句怨言都沒有。

宋永同看著沈彥舟桌麵打開的書,書裡都是他最近補起來的筆記,又想到那天沈彥舟被叫到辦公室裡,他問老師,是不是表現好就?能撤銷之前的處分,老師聽完嚇得手裡的茶杯都差點沒拿穩。

宋永同搖了?搖頭,果?然,愛情使人上進。

東野圭吾曾說:“明知沒意義,卻無法不執著的事物,誰都有這樣的存在。”

徐念之於他便是這般存在。

沈彥舟親眼看見她身邊陽光帥氣的男生絡繹不絕,親耳聽到他們羞澀又勇敢地?向她表明心意。他何嘗不想像彆人那樣,光明正大地?站在她旁邊,能配得上她的一切美?好。

是她的出現,讓他知道,生活也是有盼頭的,生命也是有意義的。

沈彥舟活了?18年,頭一次為?自己的差勁感到羞恥。

他開始把在角落積灰的書本都拿出來,放下身段去找人借了?筆記,上課的眼神就?釘在黑板和老師的身上。

他從不參加集體活動,高?三破天荒參加了?校運會?,不為?彆的,就?因為?徐念之是頒獎的同學。

他體能好,輕輕鬆鬆跑了?個?第一,但她給他頒獎的時候隻說了?句“恭喜你同學”,第二名?是她們班的男生,她給了?人家一個?擁抱。

隻有天知道,他在旁邊看著,嫉妒得快發瘋。

他心裡很?清楚,徐念之從來都看不見他。

即使如此,他還是會?每天翻牆,跟在徐念之後麵送她回家。他還是會?在她感冒受傷來姨媽的時候,托人給她送藥。他還是會?趁她出去背書偷偷幫她打掃好教室的衛生。他還是會?為?了?她,一遍又一遍在草稿紙上演算晦澀又難懂的數學題。他還是會?在每次考試後一個?人去看年級榜,看到自己離她又進了?一步,就?會?好開心。

他還是會?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愛她一年又一年。

高?考完報誌願,沈彥舟打聽了?好幾天,知道她報的是許城的傳媒大學,於是他也跟著她回了?許城。

四年時間裡,他背下了?兩個?學校之間所有的交通路線,走過?了?一遍又一遍她上課的路。

他每天都玩命地?學,玩命地?練,每次考核都是第一名?。在那裡,沒人能想到高?中的他曾是那樣不堪。

他借著她的光,看到了?一個?嶄新的世?界;也借著喜歡她,成為?了?一個?更好的人。

沈彥舟鼓起勇氣要表白的那天是個?陰天,雷聲在烏雲裡滾了?好幾個?小時,就?是不見下雨。

他很?緊張,不知道徐念之還記不記得他,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現在這樣的他,也不知道要怎麼?把自己對她這麼?多年的感情用?語言將給她聽。

他在花店買了?她喜歡的藍色玫瑰,笨拙地?把稿子在路邊練習了?一遍又一遍。

等了?很?久,沈彥舟終於在校門口等到了?徐念之。

他準備走過?去,卻有一個?人搶在了?他前麵,站在徐念之麵前,說了?一大堆狗屁不通的情話。然後他就?看見他心愛的女孩紅著臉,接過?了?那人的花。

那天風很?大,行人走走停停,沒人關注一束藍色玫瑰被隨意扔進了?垃圾桶裡,幾片花瓣飄落在地?上,被卷進風中,隨著那些沒說出口的話,消失得無影無蹤。

後來沈彥舟才?知道,那人叫肖霽,就?是徐念之的初戀。

他向來沉默寡言,冷淡又疏離。所以沒人知道那段時間的沈彥舟內心承受著怎樣的壓抑與痛苦。

有人說,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可他為?她翻山越海後才?發現,愛她就?如愛月亮。明月高?懸,永遠不會?奔他而來。

那還喜歡嗎?他問自己。

是喜歡的。

倘若你遇見了?真正的愛,那就?永遠幸福。即使不是我?也沒關係。

他看著她去愛彆人,看著她和初戀分手,知道她本科畢業後去港城讀了?研,知道她畢業後進了?南江電視台。

這麼?多年過?去,什麼?都變了?,南江蓋起了?高?樓大廈,一中的教學樓被翻新,老街道上的公交車站被拆除,隻有樹還立著,花還開著,月亮也還亮著。

沈彥舟一直在等,等一個?屬於自己的時機,等著親口和她說當年沒說的話。

唯一一件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就?是那日?出現場,在電梯裡看到徐念之的那一眼。

他怕自己目光裡的情感太顯而易見,低著頭不敢與她對視。

沈彥舟後來想起那一天,都覺得,讓徐念之住進他家樓上,是老天爺對他這二十五年來最大的恩賜-

深夜的停車場裡孤寂地?亮著白色的指路燈,偶爾有幾輛晚歸的車開著車前的近光燈路過?他們。

車裡時亮時暗,女孩睡得很?熟,沈彥舟強壓下心裡莫名?升起的情緒,將糊在她臉上的發絲撥開,視線順著她臉的線條,落在那水潤櫻紅的唇上。

他舔了?舔嘴唇,內心的衝動快要壓不住,全身上下的細胞好像都叫囂著。

沈彥舟閉上了?眼,又睜開,又閉上。車裡的空間全是徐念之身上的味道,眼不見心更煩,這叫他怎麼?忍的住。

終於,理智被衝破。指骨分明的手按下了?安全帶的按扣,沈彥舟將手掌搭在副駕駛的椅背上,身體朝著那抹微紅,不受控地?靠了?過?去。

就?一次,就?這一次。

昏暗的空間裡,吻伴隨著心跳聲,帶著滿心虔誠,一點點地?對著女孩唇角的方向落下去。

壽宴

距離越來越近, 周遭安靜,隻剩下女孩近在咫尺的呼吸,吐息間帶著獨屬她的溫熱。

還差十?厘米, 沈彥舟往下的的動作頓住。

就這樣停留了一兩秒,一串突兀的手機鈴聲突然在車裡響起, 清脆又惱人, 仿佛在昭告他此時的罪行。

女孩眼皮微微翕動,他狼狽地起身?, 退回了自己的座位,慌亂間, 還差點把放在駕駛位旁邊的水杯給踢倒了。

副駕駛上的一小團被鈴聲吵醒, 動了動,然後睜開了眼,肌肉記憶般拿起手?機接了電話。

“喂, 您好, 哪位?”徐念之的聲音還帶著睡醒後的沙啞。

“是我,打擾你睡覺了嗎?”電話那邊主任的聲音鑽進徐念之的耳朵裡, 讓她意識瞬間回籠。

她趕緊坐起身?, “沒有, 不打擾, 您說。”

“沈英和老先生?你認識吧?”

“當然!”這名字, 徐念之光聽到就有些激動。

沈英和,新?中國第一代實業家,80年代,老先生?積極響應改革開放的號召, 創辦了最早期的跨國企業,為中國的實體?經濟發?展注入了自己的力量。不僅如?此, 老先生?還是一名愛國人士,一直以來對國家的各項大型活動和事件都?予以大力的支持。

“下下周是他八十?大壽,到時候會舉辦大型的壽宴,所到之人非富即貴。台裡開會決定推選你作為代表,以媒體?身?份參加這次的活動。你到時飛一趟許城,不要辜負領導對你的期待。”

啊啊啊啊啊!徐念之這回是徹底清醒了。

她雙手?握住手?機,應得磕磕巴巴地:“好、好的主任。”

等電話掛斷後,徐念之還久久不能平複自己的心情,嘴角翹得高高的,根本放不下來。

那可是沈英和誒!!多少人想見都?見不到的人!

“這麼開心?”

男人的聲音冷不丁在旁邊響起,嚇了徐念之一跳,話還沒過腦子就說了出來:“你怎麼在這?”

沈彥舟覺得好笑,扯了下嘴角,慢悠悠地說:“你看?清楚,這是我的車。”

徐念之呆了一瞬間,看?到周圍,這才反應過來,剛剛自己在沈彥舟的車上居然睡得那麼香,頓覺困窘。她偷偷抬起手?來擦了擦嘴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給你添麻煩了。”

“工作上的事?”沈彥舟問。

“嗯。”徐念之乖乖地回答,“過兩周要去許城采訪沈英和老先生?。”

說起這個,小姑娘的目光裡全是興奮,語調也是控製不住的激動,“沈英和老先生?可是多少人做夢都?想見的人!”@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或許是被她的情緒感?染了,沈彥舟也彎著唇,“是嗎,那恭喜你了。”

男人的嗓音低低繞繞的,像裹著顆粒,在寂靜的車內聽出點旖旎的味道來。

徐念之完全沒當一回事,語氣歡快道:“嘿嘿,今天時間不早了,我們快回家吧。”說完便打開車門跳下車,朝電梯口?走。

沈彥舟坐在車裡,眸光極沉地看?著女孩一蹦一跳的背影,輕輕地歎出一口?氣來-

接下來兩周,徐念之照常上下班,但遇見沈彥舟的次數屈指可數。偶爾兩人下班的時候在電梯裡遇到了,便寒暄幾句。

徐念之沒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也沒多想,成天樂嗬嗬的,就這樣,去許城出差的日子悄無聲息地到來了。

飛機穿過棉花糖般的雲層,窗外的景色從霧蒙蒙的一片變得清晰可見,一條條城市乾道縱橫交錯,一座座高樓大廈鱗次櫛比,許城的風光皆攬於眼底。

機輪緩緩放下,穩穩地落在地麵上。機艙裡響起提示鈴,緊接著就是乘務員甜美的聲音:

【女士們先生?們,我們的飛機已經降落在許城國際機場,感?謝您選擇乘坐本次航班班機!下次旅途再會!】

徐念之將眼罩和U型枕摘了下來,不急著下飛機,坐在座位上打開了手?機。

手?機彈出了幾條新?消息,都?是問她出差情況的。

她回複了主任的信息,表示自己剛落地,又跟爸媽和幾個關心的朋友報了平安,才起身?跟在人群後麵下了飛機。

許城四月末的溫度比南江低不少,正午的太陽也並不刺眼。街道喧囂,人潮熱鬨,耳邊已全是帶著京腔的口?音。

徐念之站在路邊,隨手?攔了輛出租車,打算先到酒店放行李,再好好準備晚上采訪的事情。

一路上,眼前閃過的都?是她熟悉又陌生?的景物。大學畢業後,她便再也沒來過許城了。

徐念之正倚在窗邊放空著,一所大學緩緩進入她的視野,門口?石牌上“中國公?安大學”幾個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這是沈彥舟的母校。

車子拐了幾個彎,路過了她自己的母校。門口?來來往往的,都?是穿著襯衫和裙子的少男少女們,懷裡抱著書,肩上背著包,和身?邊的三兩好友商量著今天去哪個飯堂吃飯。

徐念之眼睛亮了起來,那是獨屬她的青春記憶。

沒想到,沈彥舟的大學竟離自己得這麼近,幾年前,會不會他們也曾在這座城市的某條街道上擦肩而過。

“小姑娘,到了。”司機的話打斷了徐念之的思緒。

她意識回籠,笑著和司機道謝,便下了車走進酒店。

徐念之定的酒店就在沈氏公?館的附近,樓下就是繁華的長安街。長途的奔波讓她有些許疲憊,為了今晚有更好的狀態,她從箱子裡掏出帶的速溶咖啡,拿出杯子給自己衝了一包。

苦澀的液體?浸濕舌尖,順著喉嚨流到胃裡,徐念之清醒了不少。她坐在靠窗的單人沙發?裡,打開電腦準備晚上的視頻拍攝。

反扣在桌麵的手?機震動了幾下,是楊小胖發?來的信息。

【之之,我再提醒你一下,今晚的晚宴一定不能出錯,你記得把設備都?充好電,然後早點去,現在也差不多時間了,你收拾收拾就出門吧。】

【今晚真?的會來很多平時見不到的人,說不定你能跟許多大佬搭上邊呢,我給你選的那條禮服你帶了吧,一定要穿啊!我就不相信,戰袍加身?,還有你拿不下的人!】

徐念之被她逗笑了,指尖點了幾下鍵盤,回道:

【知道啦,現在就準備。】

手?機顯示是下午四點,她站起身?,活動了下脖子,走到箱子邊找楊小胖嘴裡的那件禮服。禮服是楊小胖裝進袋子裡塞進她的箱子的,她到現在都?還沒見過。

徐念之拿著禮服的包裝袋進了衛生?間,拉開拉鏈,對著鏡子將禮服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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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深藍裹住她白嫩的身?子,兩根細長的帶子平鋪在鎖骨之上,穿過平肩,繞到後背去,禮服的拉鏈隻到肩胛骨之下,露出大片膚如?凝脂的後背。

她很少穿成這樣,徐念之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帶著飛上臉頰的兩朵紅暈走出了衛生?間。

太陽落到西?邊,暖黃色的光直直照進房間,灑在毛茸茸的地毯上。

徐念之坐在梳妝台前,簡單給自己上了個妝,然後戴上飾品,踩上高跟鞋,再最後一次檢查自己的設備,才安心出了門。

剛過五點半,徐念之叫的車就準時停在沈氏公?館門前。今日是沈老爺子壽宴,已經來了不少人。紅毯一路鋪到門口?,徐念之踩著紅毯一路走了進去,妝容精致淡雅,纖細的雙腿在開衩的禮服裡若隱若現,已經引來了眾人的目光。

到了門口?,卻出現了意外。她被門口?的安保攔了下來。

“小姐你好,請出示下請帖。”

徐念之低頭在包裡翻找,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證遞了過去,微笑道:“您好,我是南江電視台的記者。”

安保冷眼掃了下徐念之,拿出花名冊,用筆點著一行行查看?。

“你們南江電視台,已經有人進去了啊,我們規定一家媒體?隻能進一個人,避免無關人員過多過雜。不好意思,您請回吧。”

徐念之心口?一跳,“怎麼會?我們電視台隻有我一個人來了啊?”

安保懶得解釋,翻過花名冊給她看?,指著南江電視台那欄:“看?到沒?這兒登記的名字是許依文。您請回吧。”

許依文?怎麼會是她?

徐念之看?著紙張上黑色墨水簽下的名字,一時怔住。@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後麵排隊的賓客有些不耐煩了,人群有些騷動,“前麵的怎麼回事兒啊,還進不進了?”

徐念之對上保安冰冷的眼神,隻得低眉彎腰對後麵的人輕聲說了句抱歉,從旁邊走了出去。

已經入夏了,天黑得晚。

徐念之穿著禮服走到路邊,坐在石墩上,來來往往的路人對她頻頻側目,她也並不在意。

這次名額的選拔,是上級領導開會決定的,甚至還是主任給她打電話親口?通知的,雖然那晚上主任的語氣聽起來確實有點不情不願的。

但這麼嚴肅的一件事情,許伊文今晚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還沒想明白呢,楊小胖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進場了沒?”

“沒呢。”徐念之整個人像蔫了一樣,“許伊文比我先進去了,我被攔在外麵了。”

“什麼?”楊小胖一聽這話,手?裡的飯也不吃了,“怎麼又有她的事?”

“不知道。”徐念之覺得委屈死了,她這麼期待今天,還大老遠跑過來,結果連門都?進不去。

“那你現在在哪?”

“我在路邊啊。”她邊說邊朝沈氏公?館的方?向看?去,“現在大家都?在陸陸續續入場了。”

“那你在那等著,我去找主任問問是怎麼回事。”楊小胖急匆匆地掛斷了電話。

徐念之看?了看?手?機,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眼看?著就要超過原先約定好采訪的點了。

看?來今晚的采訪被她搞砸了。

臨近晚上,許城溫度降了許多。風一陣陣吹過,街邊深綠色的高樹灌木整齊地低伏輕篩著,風繞過徐念之的身?子,吹紅了她的鼻尖。

她低著頭,耳邊是街道熱鬨的聲音。腳步聲由遠及近,藏在喧囂中幾乎微不可聞。

突然,一對鋥亮的男士皮鞋鞋尖出現在她眼前。

“怎麼一個人坐在這?”

熟悉的聲音出現,徐念之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她猛地抬頭,看?見沈彥舟的那張臉時,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麵前的男人一身?藏青色西?裝,身?骨挺闊,此時正濃眉蹙起,低頭看?著她。路燈在他身?後,給他整個人鍍上一層金光,她小小的身?子也被籠進他的影子裡。

徐念之愣了好幾秒,然後錯愕開口?:“你怎麼來了?!”

今天是工作日,他不在南江好好呆著,跑來許城做什麼。

沈彥舟勾起唇,無聲地笑了下,語調聽起來有些無奈,“我爺爺今天八十?大壽,我不來誰來?”

世界一瞬間安靜了,一秒,兩秒。

女孩這下是徹底懵了,坐在石墩上差點摔下來,“你爺爺是沈英和?!”

沈彥舟沒回應,算是默認。

徐念之表情呆滯,雙唇微張,一臉的不可置信。

她完完全全被衝擊到了,她的高中同學,她的微信好友,她的鄰居,居然就是沈英和的親孫子!!!???

又想起上回在茶餐廳遇到的那個金絲框眼鏡,原來人家沒有開玩笑,沈彥舟真?是貨真?價實的公?子哥啊!

她之前居然還擔心人家會不會沒錢吃飯了先擔心擔心自己吧!

“你嘴巴再這麼張著,下巴可就要脫臼。”沈彥舟低聲提醒。

徐念之還仰著臉,就這麼睜大眼睛看?著他,半天沒緩過來。

“我剛剛的問題,你還沒回答。”男人又說。

怎麼一個人坐在這。

沈彥舟剛下車,眾人便圍過來,他卻偏偏瞥見路邊沒人管的小姑娘。

於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沈三公?子徑直走到路邊坐在石墩上的女孩麵前,聽不清在說什麼,但第一次見他臉上出現這麼溫柔的神情。

徐念之抬手?揉了揉自己僵硬的小下巴,連聲音都?變小了:“我被攔在外麵了。”說完,她又補充道:“有人頂替我進去了。”

她睫毛輕顫著,語調裡有自己都?沒察覺出來的委屈,還有點撒嬌的意味。

像是一片羽毛,輕輕掃過他的心尖,又酥又麻。

許久,沈彥舟喉結上下一滾,沉聲說:“起來,我帶你進去。”

大掌攤開在女孩麵前。

徐念之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像被魔力吸引了一般,握住了沈彥舟伸出來的手?,站了起來。

兩隻手?交握的地方?,肌膚緊貼,像是熱傳遞,暖意源源不斷地注入她冰涼的手?心。

她輕輕提起裙子,跟在沈彥舟的身?後,穿過目瞪口?呆的眾人,走到沈氏公?館的大門。

那安保自然是不敢攔沈彥舟的,但他還認得徐念之,就是剛剛被趕回去的那個美女。

出於對會場秩序的考慮,他猶豫著,還是出聲攔了一下:“這位小姐,沒有請帖的話我們是不允許入內的。”

還沒等徐念之說話,身?邊的人更快一步給出反應。

沈彥舟抬起眼皮掃了一眼那個保安,眼神冷了下來,目光落在他胸前的姓名牌上。

半晌,他才慢條斯理地開口?,語調平平,聽不出情緒:“什麼時候,我的人也要請帖才能進了?”

靠山

周圍好像一下子靜了下來, 靜得徐念之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強烈的心跳聲。

那安保冷汗浸濕了後背,不敢再攔,忙側身請他們進去。

沈彥舟不急著走, 他微微曲起右手?臂,徐念之微頓, 對上他的眼睛後瞬間了然, 伸出手?輕輕挽住他。

兩?人並肩走入宴會廳,廳裡的賓客都對剛剛外麵發?生的事多少有些耳聞, 這會兒個?個?都在偷偷往他們這邊看。

今晚來的客人非富即貴,圈子裡的少爺小姐也來了不少, 但即使身穿百萬的禮服, 也很少有人能像他們這樣?驚豔。男人高大帥氣,一如既往的冷淡,身旁的女生明眸皓齒, 嬌小可愛。這樣?俊男美女的組合, 任誰都想看多幾眼。

徐念之此時還有些發?懵,腦子裡還是沈彥舟進門前附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

“彆擔心, 今晚你不是南江電視台的記者, 你是我沈彥舟的女伴。”

沒人敢在我的地盤對你怎麼?樣?。

男人低沉的嗓音像潺潺的清泉, 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滋潤了她委屈又緊張的心田。

好似有靠山般。

徐念之穩了穩神, 她沒參加過這樣?重大的場合。宴會廳奢華浩大,頭頂明晃晃的水晶吊燈讓會場亮如白晝,牆壁上的浮雕精美絕倫,餐點桌上擺滿了精致可口的各色食物, 貴客們三?三?倆倆聚在一起,端著酒杯, 侃侃而談。

他們倆進來得晚,老爺子的發?言已經結束了。沈彥舟向來不在乎這種?形式上的東西,結束就?結束了,他人到已經是誠意了。

他沒看其他人一眼,帶著徐念之徑直上二樓找沈英和。

人群裡的許依文麵色鐵青,剛剛她也聽到了些,誰能想到市局刑偵支隊的隊長,居然就?是沈英和的親孫子!

垂在兩?側的手?漸漸收緊,指甲掐進肉裡,她也毫無知覺。

書房大門緊閉,老管家站在門外,把兩?個?人攔了下來。

“沈三?少,裡麵正在采訪,您進去不合適。”

沈彥舟善解人意地點點頭,“行?啊,那等裡麵的人出來我們再進去。”說完就?帶著徐念之走到一旁等著。

這三?少爺的脾氣,老管家是最清楚的,他一臉為難,斟酌著開口:“這位小姐的時間已經過了,下一位還在等著,這恐怕不合規矩吧。”

沈彥舟輕聲笑了一下,像是覺得新奇,緩緩開口:“誰定的規矩。”

老管家噎住了,不知如何接話。正猶豫著,書房門被打開了,上一家媒體?的工作人員從裡麵走了出來。沈彥舟沒再停留,輕輕圈住徐念之的手?腕,將人帶了進去,還體?貼地將門關上。

留下老管家一人對著門直歎氣,隻?好掉頭去和彆人解釋。

老爺子今天八十大壽,穿著一身紅色的唐裝,坐在書桌後,鼻梁上架著老花鏡,低頭看著些什麼?,聽見有人來了,便抬起頭。

沈英和見了徐念之,並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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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剛剛沈彥舟領著女孩進門開始,他就?知道今晚肯定要和小姑娘見上一麵。

老爺子笑眯眯地,眼神裡藏著打量,和聲道:“小姑娘,彆緊張,你坐。”

徐念之有些受寵若驚,“謝謝沈先生。”

見沈彥舟也要跟著她坐下,老爺子冷著聲音打斷:“人家跟我聊天你待在這做什麼??”

書房關門關窗,空氣不大流通,氣氛一時有些凝固。

沈彥舟直起身,也不走,就?這樣?站在原地,目光坦蕩地看著沈英和。

沈英和哪裡看不出來,他是在警告自己。他一個?八十歲的老太爺,還能把小姑娘欺負了不成!

沈英和被他那樣?給氣笑了,拿起拐杖錘了幾下地,“我又不會吃了她!”

得到肯定的答案後,沈彥舟才?裝模做樣?地鞠了個?躬,沉著眸看了一眼坐在那的女孩,轉身走了出去。

門外的老管家正在和原本下一位工作人員解釋,沒料到沈彥舟這麼?快就?出來了。

那人原本還跟管家爭論得麵紅耳赤,看到沈彥舟的那一刻一下子噤了聲,嘴裡的話立刻就?變成了“等會也行?,能來已經是榮幸了”,便落荒而逃。

沈彥舟不屑一顧,他本就?身形修長,往門那一站,像個?保鏢,不知道的還以為裡麵在進行?什麼?重要的會晤。

這裡是他家,隔著一扇門,他最心愛的女孩就?在裡麵。

沈彥舟低下脖頸笑出聲,今天也算實現?了一個?夢想。

旁邊的老管家打了個?冷顫,隻?覺得驚悚無比,他在這家呆這麼?久,從未見三?少爺笑過。

不多時,書房門被打開,徐念之道謝的聲音從縫裡傳了出來,緊接著便看見她走出門。

沈彥舟心口一緊,盯著麵前矮自己一個?頭的小姑娘,左看右看,生怕從臉上看出一絲被爺爺為難了的不對勁。

“好了?”

“嗯。”徐念之走近了點,仰著頭靠近沈彥舟的耳朵,手?指攏在嘴邊,有話要說。

沈彥舟配合著彎下腰,聽到她在耳邊說:

“沈老先生讓你進去。”

獨屬少女的溫熱的鼻息灑了下來,帶著她嘴裡濕熱的氣息,整個?耳朵像被電流穿過似的,又軟又麻。

沈彥舟直起身,挑眉:“這麼?小件事,為什麼?要這麼?小聲說?”

“我覺得他表情不太好,可能要罵你。”徐念之縮了下脖子,語氣聽起來有些不安。

看到眼前的小姑娘是真的有些為他擔心,沈彥舟反而覺得有趣,唇邊的笑意加深,“沒事兒,你先下去吃點東西吧,我等會兒下去找你。”

“好!”

得到準許的小姑娘開開心心地轉身下樓了,餓一晚上了,還要端著架子,真的好累,采訪也弄完了,這下終於可以安心吃東西嚕。

宴會來的各家小姐怕胖,甜品台上的東西幾乎沒人動。徐念之走了過去,看著麵前精美的甜點感到惋惜。不過沒關係,她一定會讓它們完成自己的使命的!

白白的小手?從架子上拿了個?巧克力紙杯蛋糕,徐念之周圍看了看,沒人在關注這邊,便也無所?顧忌地開始吃了。

她吃東西很乖,一小口一小口地嚼著,嘴巴鼓鼓的。

或許是真的餓了,她吃得不少。

徐念之看著旁邊垃圾桶裡漸漸堆積起來的紙盒,頓時有些負罪感,畢竟她也是個?要上鏡的人,過了晚上八點一般不會再吃什麼?高熱量的東西。

正糾結還要不要繼續吃的時候,兩?個?人從她身後經過,一些細碎的議論聲闖進她的耳朵裡。

“那不就?是沈三?少今晚帶回來的女人嗎?”

“可不是嘛,剛剛在門口那麼?高調,還以為是塊寶呢,現?在還不是一個?人被丟在這兒。”

“你說,沈彥舟是什麼?意思,帶她回來見家長?可他不是已經和蘇時有婚約了嗎?”

“你可拉倒吧,八成是不想娶蘇時搬出來的幌子罷了。”

······

後麵再說什麼?已經聽不太清楚,兩?人越走越遠。

徐念之怔在原地,手?裡還拿著一個?被咬了一半的榴蓮酥,腦子裡對於剛剛聽到的內容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眨眨眼,努力消化?對話裡錯綜複雜的關係。

所?以沈彥舟,是真的如金絲框眼鏡所?說的那樣?,有一個?訂婚對象?

而她今晚可以出現?在這,隻?是充當他的擋箭牌而已嗎?

那剛剛對自己說的那些話,也隻?是裝裝樣?子嗎?

徐念之越想越深,覺得今晚的禮服有些緊了,勒得她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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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感激沈彥舟今晚所?做的一切,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現?,她壓根進不來,彆說能順利采訪了,但這樣?的認知還是讓徐念之心臟驟然發?疼。

手?裡那半個?榴蓮酥還沒來得及吃完,被她捏在手?心,已經不成型了。

“啊——”徐念之想得入了神,沒留意到旁邊端著酒盤的服務生。那服務生也沒看見她,直直地撞了上來。

盤子裡是彆人喝剩下的酒,全都倒在徐念之身上,順著她的領口流了進去。

杯子碎在她腳邊,發?出一聲脆響,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徐念之還站在那,像被凍住了一樣?,裙子濕透了,貼在她身上,手?臂上的酒水還往下滴著,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周圍議論紛起,大多數人都在看笑話,夾雜著各種?各樣?意味的目光從四麵八方射過來,盯得徐念之幾乎抬不起頭。

“不好意思啊小姐,這······”旁邊的服務生十分驚慌失措,看著徐念之的禮裙不知該如何是好,急得快哭出來。

徐念之還沒反應過來,一件西裝外套就?從頭上罩了下來,充盈著陌生的男性?氣息,將她整個?人包的嚴嚴實實。

有人伸出手?摟住她的肩膀,耳邊響起一道溫潤的男聲,對著那仆人說:“沒事,你把這兒處理好就?行?。”

徐念之抬頭,麵前是一個?陌生的男人。雖然五官和沈彥舟有些相似,但整個?人都更柔和,沒有沈彥舟身上那種?冷冽的氣息。

“徐小姐,我帶你上樓處理一下吧。”男人微微一笑。

徐念之還沒從剛剛的事故中緩過來,呆愣愣地跟著男人上了樓。走到二樓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自己有和他說過自己姓徐嗎?

那男人像是看懂了她眼底的疑惑,笑了笑,出聲解釋:“你放心,我不是壞人。二樓的私密性?比較好。”

“我是沈彥舟的堂哥,沈桓知。”

此話一出,徐念之內心又被第n次震驚到。

沈桓知,沈氏的繼承人,商界新貴,年輕有為,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九億少女的夢。

徐念之被帶到二樓的衛生間門口,她望著眼前的男人,彎腰誠懇地道了謝:“沈先生,剛剛謝謝你。”

可沒人知道,徐念之心裡在打鼓。

她是個?什麼?東西啊居然還要沈桓知幫她解圍,現?在身上還披著他的外套,一看就?很貴,她得工作多久才?能給人家補回一件衣服啊。

“不客氣。”沈桓知哪裡知道女孩豐富的內心戲,嘴角依然是溫和的笑意。

“彥舟他,”他頓住,等女孩抬起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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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寶貝你。”

在女孩開口反駁之前,沈桓知繼續說:“他對你,絕對不是剛剛那些人說的那樣?。我從沒見過他對哪個?女孩這麼?上心,更彆說為了你去忤逆家裡的意思。”

男人輕歎了一口氣:“你是唯一一個?。”

坦白

徐念之站在原地, 在昏暗的燈光中看清麵前男人的臉,輪廓柔和,聲線也那麼低軟, 她覺得?今晚發生?的一切都逐漸魔幻起來。

不論是知道了沈彥舟的真實?身份,還是沈桓知替她解圍, 又或者是他?剛剛說的那番話, 無一不讓她懷疑今晚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徐念之對上沈桓知那對蠱人的眼睛,黑眸如墨, 卻找不到撒謊的蛛絲馬跡。

他說的那幾句話,是誠心誠意?的。

不是為了安慰她, 也不是為了替沈彥舟辯解。

剛剛被流言蜚語撕開口子的心臟正光速愈合, 裡麵有什麼東西在沸騰著,噗呲噗呲往外冒泡。

沈桓知垂眸看?著愣住的女孩,低聲說:“你進去處理吧, 我先走了。彥舟估計也快談好了, 你可以?直接去書房門口等?他?。”

想到了什麼,徐念之將西裝外套脫了下來拿在手上, 看?著上麵沾滿了自己身上的汙漬, 她有些不好意?思, 聲音輕輕地:“那這個外套我該怎麼給?您?”

沈桓知掃了一眼, 語氣平靜:“沒事, 我不要了。”

“?”合著你們這些有錢人的外套都是一次性的啊?

徐念之一時啞然,頓了幾秒,再次道了謝,才轉身進了廁所。

沈桓知一直到女孩身影消失在眼前, 才慢慢收回目光。

他?轉身往後?麵走,似乎心情很好, 輕笑了一聲,心底的算盤已經敲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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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響。

這回保了弟妹又搭進去一件高定外套,得?敲詐沈彥舟多少錢才能回本呢-

有錢人家的廁所比徐念之的房間還大,裝潢也是撲麵一股高貴的氣息。徐念之無心欣賞這些,正站在洗手台前,鬱悶地拿著紙巾濕了濕水,慢慢擦拭著裙子上的酒漬。

身上的酒漬打濕了胸衣,黏糊糊地貼著身體,裡麵不方便擦,徐念之也隻能自認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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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鎖門,過了一會兒,廁所的門被人從外麵用力推開,許依文踩著高跟鞋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沒料到裡麵有人,她愣了一下,待看?清後?便氣不打一處來,尖著嗓子道:“你怎麼在這?”

這裡沒人,她也不願再裝了。

徐念之並?不意?外,其實?之前楊小胖提醒她的時候,她不是沒看?出來許伊文對她的敵意?。但怎麼說大家都是同事,在一個空間裡共事,怎麼樣她都不會是先撕破臉的那個。

小姑娘低眉繼續擦著,依舊好聲好氣地回答:“處理身上的汙漬。”

聽了這個答案,許依文哼了一聲,冷嘲熱諷道:“我還以?為你現在會在沈二少的房間裡呢。”

徐念之心裡正悶悶地生?著氣,今晚要不是她頂替了名額,自己也不至於?這麼狼狽。自己還沒去找她呢,她倒先蹬鼻子上臉了,討厭死了!

女孩嘴角往下撇,手上擦拭的動?作加重,沒搭理身邊的人。

麵對徐念之的沉默,許伊文更加火冒三?丈了。她剛剛準備進去采訪,誰知人家根本不讓她進,說什麼沈老先生?已經累了,可她明明看?見沒過多久沈彥舟就領著徐念之走了進去!

她索性也不管不顧了:“我當你是個什麼好東西,仗著有你這張臉,乾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前有沈三?少為你撐腰,後?有沈二少替你解圍,你怎麼這麼牛啊,也不嫌臟!”

門外的蘇時剛來便聽到這樣一句極其侮辱人的話,裡麵還在罵著,越罵越難聽。她鎖眉,正欲開門,聽到裡麵響起一道軟糯而堅定的聲音:

“那你呢,你又是為什麼出現在沈宅二樓私人區域的廁所裡?南江電視台的采訪時間已經過了,你總不會是專門來廁所看?我的吧?”

沒想到她會頂嘴,許依文被氣得?講不出話。

徐念之沒有解釋,她知道,她再怎麼解釋都是一樣的結果,陷入自證陷阱是最?蠢的。

她將手裡擦拭酒漬的紙巾扔進垃圾桶裡,沒看?麵前的人,慢條斯理地收好自己的東西往門外走。

路過許依文時,她腳步停住,緩聲開口:“今晚你是怎麼出現在這的,你比誰都清楚。你根本就沒有資格在這裡說我。”

隨即她又扯出一個甜甜的微笑,話說得?毫無怯意?:“不管你怎麼說,今晚采訪到沈老先生?的都是我,而你,隻是一個靠見不得?光的手段妄想取代我的壞蛋。”

說完她也沒管許依文的反應,打開門走了出去。

開門的那一瞬間,她還在心裡暗自給?自己豎了個大拇指。畢竟壞蛋這個詞,是她能想到最?狠毒的罵人的話了。

門外還站著個人,徐念之被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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廁所燈光昏暗,看?不清那女人的臉,但憑著婀娜的高挑的身姿,也能看?出是個大美人。

蘇時正倚著大理石牆壁,聽得?津津有味,一點沒有偷聽被抓包的慌張,還朝徐念之微微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徐念之瞳孔自動?放大,在腦子裡搜羅了一圈也沒想起麵前這位美女是誰,表情懵懵的,但也條件反射地點了點頭,便從她旁邊走了過去。

沒多久,許依文也氣衝衝地出來,看?都沒看?一旁的蘇時,直接下了樓梯。

好戲結束,蘇時意?猶未儘,走到走廊上,紅唇微張,不知道對著哪裡在講話:“你不會叫我來,就是為了讓我看?戲的吧?”@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女孩子家家鬨彆扭,我不方便進去。”一直躲在走廊暗處的沈桓知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方才他?還未走遠,就見到許依文走進了廁所裡,雖然和他?無關?,但怕出事,還是把?蘇時叫了上來。

“叫我上來幫未婚夫的女朋友解圍,你怎麼想的?”蘇時覺得?好笑。

沈桓知抬眼,目光停在蘇時那張明豔動?人的臉上,笑了:“你要真拿他?當未婚夫,今天根本就不會讓那女孩踏進沈宅半步。”

作為世家圈子,三?個人從小一塊玩,蘇時是被蘇家捧在手心裡的掌上明珠,受不得?這種委屈。

這場婚約,從一開始,她便沒當真。沈彥舟不願意?娶,她還不樂意?嫁呢。

聞言,蘇時勾起唇角,這人,真是把?她看?得?透透的。“你還真是懂我。有這個關?心我的時間,不如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三?十歲的人了,再熬真沒人要了。“

說完她朝沈桓知眨了下眼,帶著不輕易在旁人麵前露出來的俏皮,轉身離開。

正走著,蘇時的腦子裡浮現剛剛在廁所外聽到的對話。

說實?話,她今晚在宴會廳見到徐念之第一眼,就覺得?她太單純了,長得?也嫩,對於?沈彥舟的口味還挺意?外的。

所以?後?來看?到沈桓知發的微信,叫她過來幫忙,她也沒多想,單純不想小白兔受欺負。

在衛生?間門外聽到那些話的時候,她甚至能想象到小白兔在裡麵的反應,一定是咬著嘴唇,雙目含水,可憐巴巴地說不出一個字。

秉持著girls help girls的精神,她正想推門進去當一回女英雄,就聽到小姑娘堅定的聲音。即使被罵慘了,也依然不卑不亢,邏輯清晰,過程沒說一個臟字,卻殺傷力十足。

小白兔平時看?著乖乖的,惹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蘇時開始懂沈彥舟了,不隻是他?,連她也被徐念之給?吸引了呢-

偌大的書房,各種珍稀的藏書琳琅滿目地填滿落地書架,各色價值連城的古玩擺在櫃子裡,完全不顯得?空蕩。

沈彥舟沒坐,站在門口,目光平靜地望著書桌後?的老人。

爺孫倆竟還不如陌生?人親近。

沈英和沒看?他?,端起茶杯飲了口茶,才緩聲道:“這茶不錯,過來嘗嘗。”

沈彥舟沒動?。

“剛剛那個小女孩,不錯,很乖巧,又很有靈性。”沈英和兀自說著。

像是打開了某種開關?,沈彥舟的表情緩和了些,抬起腳走了過去,麵對著老人坐了下來。

沈英和冷哼了一聲,這德行,不知道像誰。他?開口說正事:“玩玩可以?,你是有婚約的人,彆耽誤人家小姑娘的大好前程。”

沈彥舟還是沒出聲,沈英和自顧自地繼續說:“婚約是一早就定下來的事,和蘇家聯姻是我們最?好的選擇,況且蘇時也沒什麼不好,那小姑娘也伶俐得?很。你們從小就認識,也算是有了感情,我看?啊,你這次回來,就挑時間好好上蘇家拜訪一下······”

“爺爺。”沈彥舟打斷了老爺子的話。

自成人後?,爺孫倆見麵的時間少之又少,沈彥舟叫爺爺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

沈英和對這聲稱呼猝不及防,愣了愣,反應過來後?眼角竟有些濕潤。

眼前的孫子不知何?時已經能獨當一麵,身上已經褪去了男孩的青澀。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很感激您。”沈彥舟的聲音堅定有力。

“我從小便是沒人管教的小孩,不像堂哥般優秀,甚至不配成為這個家的一份子。父親去世之後?,更加是孤身一人。”

“您知道的,是爸媽失敗的聯姻,才導致後?來這樣的結果。我本是不應該出生?的小孩。”

“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多餘的存在,沒爸沒媽的日子,是您一直給?予我物質上的支持,讓我可以?不用擔憂溫飽,比起彆的小孩,也算是富足地長大成人了。”

“我不服管教,家中出事後?,您讓我搬回許城,我不肯。高考報誌願也沒聽您的話,報了公安大學,當了刑警。我知道,您是介懷當年父親殉職的事,擔心我的安危。”

“我也知道,雖然我很少回家,和家中的每個人都不親近,但你們一直都把?我當成家人。剛剛在宴會廳,他?們那麼怕我,無非是因為我姓沈,我的背後?是一整個沈家。”

“但我並?不想這樣,我希望有一天,人們畏我,敬我,不是因為,而是因為我的成就。”

“我不是依附著沈家的可憐蟲。”

“爺爺,上一輩的失敗為何?還要在我這延續。關?於?婚約,我再義?正言辭地說最?後?一次,蘇時,我不會娶。”

“這輩子,除了徐念之,我誰都不會娶。”

沈彥舟這麼多年堆積在心裡的話,像是泄洪般,一下子傾倒了出來,壓在心上的石頭也隨之變得?粉碎。

書房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也能聽見。

老爺子聽了這些話,難得?見沈彥舟如此敞開心扉,是又開心又心疼。

“哎喲,你以?為我讓你娶蘇時僅僅是為了我自己嗎!”沈英和錘著胸口,語氣冤枉,“蘇家在帝都也算是根基深厚,如果哪一天我倒了,你也不會任人欺負。你娶個好媳婦兒,我才有臉下去見你爸啊!況且,蘇時那小女孩我是看?著長大的,心地善良,有韌勁,哪點比不上剛剛那個小丫頭啊?”

書房的燈明晃晃地照著,沈彥舟在燈光下繃緊了下顎,眼底滿是壓抑,再開口,嗓音已經變得?低沉沙啞:“徐念之,她救過我的命。”

“如果不是她,我已經死在17歲那年了。”

過往

17歲, 是沈彥舟整個人生的重要轉折點。

那一年,他孑然一身,他孤獨, 他痛苦,他尋死。

也?是那一年, 他遇見了徐念之-

沈彥舟在許城長大, 初中因為父親職位的調動,舉家搬去了南江。

他媽媽是個名門小姐, 被強迫聯姻後?,才?生下了他。父親的工作性質特殊, 經常不著家, 對他的關愛也?很缺乏。但他心中一直很尊敬自己的父親,他知道,父親是保家衛國的英雄。

他也?知道, 自己的母親是很厭惡自己的。

他從出生開始, 就沒感受過一天?的母愛,他以前不理?解, 現在才?知道, 被逼迫著和不喜歡的人?結婚是怎麼樣的痛苦。

而他, 就是這一切錯誤最直接的證據。

每天?和母親待在一起, 聽?見的永遠都是不堪入耳的謾罵。隻有爸爸回家能消停點, 她會?把自己鎖進房間,誰也?不見。

彆的小孩跟父母無話不談的年紀,他已經沉默寡言了。彆人?總說這孩子少年老成,將來必成大器。

隻有他知道, 他的困惑,他的失望, 他的悲傷,無人?了解,也?無人?在意。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失眠,沒胃口,經常性呼吸困難,甚至有時候控製自己的肢體動?作對他來說都是一件很難的事。

沒人?能讓他傾訴,於是他把一切都藏在心底。@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他像一副行屍走肉般,苟活在這世上。

而一切平衡被打破,是在17歲那年。

沈彥舟大概永遠也?忘不了那天?。

他發高燒,沒去上晚自習,直接回了家。剛進家門,他腦袋暈著,也?沒忽視門口擺著的那雙陌生的男士皮鞋。

那不是他爸的鞋子。

他呼吸開始急促起來,全身氣血都往腦袋湧去。發高燒的緣故,他站不穩,踉踉蹌蹌地走去二樓。

他爸媽的房間門沒關,衣物散落一地,從大衣到貼身的,就這麼胡亂扔在地上。

屋內氣溫很高,他就站在門口,看見了麵前交疊的景象。

陣陣曖昧的喘息聲撞進他的耳朵裡?,令人?作嘔。

少年大口地喘著氣,麵前的事物漸漸模糊起來,最後?他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再睜眼,眼前已經變成了純白色的天?花板,他躺在床上,右手吊著點滴。

他媽坐在旁邊,見他醒了,眼神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唯獨沒讓他捕捉到關心。

平時再怎麼狠,這種?事被快成年的兒子抓包,依然有些不知怎麼麵對他。

“你發燒了。”他媽先開口,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我知道。”沈彥舟冷漠應道。

“剛剛的事”女人?小心翼翼地開口,手指交織著,不知該如何?措辭。

“不必和我解釋。”沈彥舟閉上了眼,眉心全是疲憊,“你等爸出完任務回來和他解釋吧,我不會?插手你們的事。”

接下來的日子,母子倆竟然能少有地平和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沒有爭吵,沒有謾罵。@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沈彥舟閉口不提,不代表這件事在他心裡?已經過去。他病得越來越嚴重,甚至有時候眼前會?出現幻覺,將那日的場景一遍又一遍重演。

母子倆各懷心事地等啊等,等父親出任務完回家。

等啊等,等來的卻是父親殉職的消息。

沈家大亂,得知了消息之後?紛紛趕來南江,參加他父親的追悼會?。

追悼會?上,悲愴的哭聲接連不斷,他傻站在一旁,看著哭暈過去的奶奶,看著他媽明明看起來悲傷卻壓不下的嘴角,聽?完警局的表彰,還是不敢相信幾周前還活生生的人?就這樣沒了。

少年心中偉岸的神像轟然倒塌。

他媽東西收拾得很快,沒幾天?就跟著那日那個男人?離開了南江。

走之前,沈彥舟坐在客廳,看著她一件一件行李往外搬,等所有行李裝車,女人?好?像才?想?起客廳裡?的兒子,像所有電視劇裡?演的那般,看似痛苦地說了一句“是媽媽對不起你。”

沈彥舟麵無表情,出聲問:“你走了我怎麼辦?”

沒料到他會?說這麼一句,女人?尷尬地彆開頭,語氣不自然地說:“你還有沈家。”

你還有沈家,就不會?餓著你。

沈彥舟聽?懂了,點點頭。

他媽也?沒再停留,上了那男人?的車,留下一屁股煙,頭也?不回地走了。

沈彥舟還坐在那。

他沒有爸爸了,媽媽也?不要他了,她說她還有沈家。

所以她就這樣離開自己了。

很可笑。

他就像是個累贅,如今終於可以毫無負擔地被拋棄了。

往後?的日子,他照常去上學,隻是所有人?都注意到,沈彥舟變得不一樣了。

更冷,更難接近。

其實在天?台遇見徐念之之後?,少年的抑鬱情況有所好?轉,連宋永同?平時都敢和他開開玩笑了。

而家庭的變故就像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讓他的精神狀況一夜回到解放前,甚至還不如以前。

沈彥舟孑然一身,看似還有沈家,其實什麼都沒有了。

那段時間,他一直處於一個自我價值極低的狀態。

深處大千世界,他竟找不到一個讓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病發得突然。

他腳踩上天?台護欄的那一刻,心裡?什麼都沒想?。

腦子裡?有個聲音一直在說:跳下去,你就解脫了。

他麻木地活了17年,最後?的歸宿也?不過如此。

那夜天?很黑,厚重的雲層將月亮藏得嚴嚴實實,連星星也?不曾露麵。

他閉上了眼,一隻腳已經懸空踏了出去。

“同?學!”

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叫喊聲,沈彥舟本不想?理?會?,但眼前突然閃現出聲音主人?的模樣。

他是不願讓女孩看到這一幕的。

他魔怔般收回了腳,轉身看向天?台門口的徐念之。

她是跑上來的,手上還拿著一本練習冊,眼底是毫不掩飾的焦急。

喘了幾口氣,徐念之立直身,微微仰頭看向站在高處的沈彥舟。

“同?學。”她揚了揚手中的練習冊,音調提高了:“我這有題不會?做,你能下來教一下我嗎?”

神他媽跑上來找他教題目。

沈彥舟眯了眯眼,身上的混沌感消散了些,他看著麵前的小姑娘,明明自己也?很害怕,卻還是裝出一副真的來找他問問題的樣子,生怕他不相信。

徐念之心跳得很快,有些不敢呼吸了。

她剛剛正?坐在教室裡?上晚自習,一抬頭,就看見了天?台邊上的人?影。

她認出了是和她經常一起待在天?台的那個男生,即使很暗,她也?看出男生的意圖。

呼吸一滯,徐念之連手上的練習冊都還沒來得及放下,就跑出了教室。

明明不認識他,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沈彥舟走了下來,走到女孩跟前。

“這太暗了,你下去教我。”徐念之牽住他的手腕就往下走。

手腕傳來溫柔的觸感,沈彥舟看著女孩的背影,那麼小一隻,還不到他肩膀,卻又那麼堅定。

走到有燈的地方,她打開練習冊第一頁,指了道題目,“就是這題。”

沈彥舟一怔,還真就順著她的手指低下頭看了看題,是一道基礎得不能再基礎的題,向他這樣沒聽?過課的人?也?能說出答案的那種?。

徐念之一臉我就是不會?你快教我的表情,眼睛亮亮地看著他。他敗下陣來,扯了扯嘴角,真的開口給她講了起來。

年級吊車尾給年級第一講題,一個敢教,一個敢學。若是被誰看到,一定會?嚇到眼珠子都瞪出來。

題目沒三?十秒就講完了,徐念之合上練習冊,發出衷心的讚歎:“哇你好?厲害啊,不是所有人?都會?做這個題的。”

“你肯定能做到更多,不隻是這道題,也?不隻是學習。”

沈彥舟垂下眼眸,看著小姑娘洋溢著明媚笑容的臉,烏黑的眼睛發著亮,裡?麵有他的倒影。

她在用她的方式告訴他,這世界那麼大,你活著,就有自己的價值。

徐念之走近了些,“雖然不知道你經曆了什麼,但你要相信,地球上有75億人?,一定有愛你的人?,也?一定有人?等著你去愛。”

他嗓子乾澀,啞了聲音:“如果沒有呢?”

“那就自己愛自己啊。”女孩眉間帶著笑意。

她不知道沈彥舟遭遇了什麼,隻知道他或許是累了,她應該抱抱他的。

徐念之沒想?那麼多,隻是慢慢將自己擠進男孩的懷裡?,伸出手臂環住他的身體,給了他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聲音柔柔地貼著他的耳朵:“隻要活著,生活一定是有盼頭的!加油!”

女孩身上的溫熱透過兩人?相隔的布料,漸漸過渡到沈彥舟冰涼的胸膛,

沈彥舟很久都說不出話來。

之後?過了很久,他病情開始好?轉的時候,依然會?時常想?起那一天?的場景。

那晚沒有月亮,他想?,他遇到了黑暗人?生中唯一的光-

徐念之走到書房門口,書房門沒關緊,隱隱約約的說話聲從裡?麵傳了出來。

她不是個愛聽?牆角的人?,就安靜的站在一旁等沈彥舟出來。

裡?麵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恍惚間,她好?像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沈彥舟在和爺爺聊自己?會?不會?是剛剛自己哪裡?沒表現好??

徐念之忐忑著,往門那貼了貼,努力想?聽?清楚裡?麵在講什麼。

先聽?到老先生帶著火氣的聲音:“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不和我說!”

接著是沈彥舟的回答:“您人?在許城,遠水救不了近火,況且那時候”聲音突然又小了,隻聽?得見什麼“徐念之”,什麼“救”。

什麼東西?

徐念之又往前了點,將整隻耳朵貼在了門上,想?聽?得清楚點。

門在這時突然被打開,她沒有防備,一下子失去了著力點,整個人?往前摔了下去。

預想?中的痛感沒有出現,有人?伸手接了個滿懷,她倒在一個柔軟臂彎裡?。@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徐念之站穩後?抬起頭,沈彥舟的俊臉近在咫尺,兩人?的呼吸交融,鼻尖隻差之毫厘。

第一次近距離看沈彥舟,原來他的睫毛這麼長,隨著他眨眼的動?作輕掃了幾下,徐念之覺得她的臉上泛起一陣癢意。

“咳咳。”沈老先生在後?麵咳了幾聲,“出去幫我把門關上。”

女流氓這下才?回過神來,慌亂下一把推開了沈彥舟,往後?倒退了幾步,轉身走了出去。

沈彥舟笑而不語,心情很好?地替老先生關上了門。

站在走廊裡?,他才?注意到徐念之身上還披著男人?的外套,憑著敏銳的洞察力,他一眼便認出這是沈桓知今晚穿的西裝。

又一眼,他看見了小姑娘身上的酒漬,東一處西一處,原本漂漂亮亮的裙子現在已經狼狽不堪。

沈彥舟眸光一瞬間沉了下來,眼底冷戾,額頭直跳,他壓著火氣問:“誰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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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念之仰起臉, 被沈彥舟翻湧著怒氣的雙眸嚇到,一時怔住。

她從沒見過這樣子的沈彥舟。

之前倒是聽向衡講過幾?次,剛進隊的沈彥舟陰冷疏離, 不愛和彆人講話。現在已經比之前好?了許多?,雖然大多數時候他還是冷冰冰的, 性子?裡的東西改不了, 但已經沒之前那麼不合群了,大家夥甚至都敢和他開玩笑了。

認識了沈彥舟之後, 徐念之發現他確實是那種,經常冷著臉, 對彆人的事情毫不關心的人。但每次她需要幫忙的時候, 沈彥舟都會義無反顧地出現在她身邊,她無形之中給彆人添了好?多?麻煩。

於是小姑娘得出結論,沈彥舟是個?看起來冷, 實際上心腸還挺好?的人。

可此時此刻的沈彥舟, 麵色陰沉渾身戾氣,下顎線繃得很緊, 看得出來在極力壓製自己的怒火。

徐念之的小腦瓜又開始轉, 不由自主地想, 剛剛在廁所的時候明明照過鏡子?了呀, 自己現在看起來有這麼可憐嘛?可憐到沈警官需要大發雷霆的地步嗎?

“說?話?。”沈彥舟抿唇, 又走近了一步,圈過女孩的手腕將她往自己身前帶,聲音裡的情緒已經儘數壓了下來:“誰把你弄成這樣?的。”

徐念之被拉著往前走了一步,講話?聲音細細糯糯的, 還帶著點怯:“沒、沒誰。隻?是剛剛有人不小心把酒撒到我?身上了而已。是沈桓知先生替我?解的圍,這外套也?是他的。”

沈彥舟沒說?話?, 隻?是盯著她的眼睛,兩隻?瞳孔水潤晶瑩,清澈得仿佛能看到底。

確認了她沒有在說?謊,男人才鬆了一口氣。

天知道他剛剛看到她第一眼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又慌又生氣,還以為他不在的時候,她受人欺負了。

徐念之悄悄抬眼,偷偷摸摸地揣測著沈彥舟現在的心情。她看見他的表情緩和了些,於是默默脫下了身上的外套,一聲不吭地遞了過去。

沈彥舟挑起眉,伸手接過,隨手遞給站在不遠處的老管家:“麻煩您幫忙還給二少爺。”

老管家看著手裡臟兮兮的西裝外套,麵露難色:“二少爺應該是不會要這件外套了。”

“沒事。”沈彥舟已經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輕輕搭在女孩的肩頭?,雲淡風輕地說?:“那您扔了也?行。”

老管家:“”-

時間不早了,宴會上的賓客漸漸散去,兩人走出沈宅的時候,並沒有招惹來太多?目光。

徐念之剛剛踏出大門,就十分真切地感?受到了北方夜晚的溫度。陣陣風朝她襲來,還裹挾著濕漉漉的寒意。

所幸沈彥舟的外套很大,把她從肩膀到屁股都包了起來,將她和冷空氣完全隔絕開,圓潤的肩頭?似乎還能感?受到男人殘留下來的體溫。

徐念之縮了縮脖子?,踩著高跟鞋小步跟在他旁邊。

沈彥舟從口袋裡掏出車鑰匙,朝著路邊一排車位的方向按了下。

一輛黑色車閃了幾?下車燈。

徐念之雖然不太清楚車的品牌,但她認得出來這款車的標誌,是兩個?大寫R疊在一起,之前一次會議上某家公?司的ceo也?開的是這款,一看就不便宜。

不愧是沈家少爺的排場。

小姑娘坐進副駕駛後一直暈乎乎的,動作也?輕緩得不行,生怕一個?不小心把這輛車哪裡弄壞了。

比起徐念之的緊張,沈彥舟倒是自在得不行。他不常開這種小轎車,但握著方向盤也?絲毫不違和,再加上他今晚一身正裝,倒看出些富家公?子?的矜貴感?來。

他空出一隻?手,將手機遞給徐念之:“輸一下地址。”

徐念之低頭?接過來,乖巧地在導航頁麵輸入了自己的酒店名稱。直到沈彥舟發動車子?,她才咽了咽口水,輕聲開口問:“這車也?是你的嗎?”

“不是。”沈彥舟聽得出女孩語氣裡的不自然,勾唇笑了一下,“沈桓知的。我?回來這幾?天借我?開。”

沈彥舟本身也?不是正兒八經的公?子?哥,初中便去了南江,雖然生活上還算富足,但總歸和沈桓知這種從小養在沈家的小孩是不同的。

沈桓知愛買車,各種限量款都能在他家車庫看到。這次沈彥舟回來,他原本說?送他一輛,被拒絕了。沈彥舟就去車庫裡看了一圈,挑了一輛看起來最低調的開走了。

一聽到這車是沈桓知的,徐念之心裡的緊張沒消除半分。剛剛已經讓人家搭進去一件外套了,現在還蹭人家的車,怎麼想都覺得不好?意思。

正沉默著,沈彥舟突然開了口:“不用有負擔,這車買來沈桓知也?沒開幾?次,放在車庫裡也?是積灰,就當是讓這輛車體現自己的價值了。”

“”徐念之對這種說?法不敢苟同,有錢人的世界就是和自己的不一樣?,於是坐在那垂著腦袋,像個?小鵪鶉蛋一樣?,默默地“嗯”了一聲。

又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她側過頭?,望向身旁的男人。

沈彥舟察覺到身邊投過來的目光,雖然看不到,但他腦海裡能浮現出小姑娘此時的表情,每次她有什麼要問又不好?意思問的時候,就會亮著眼睛,眉頭?微微皺起,抿著唇,欲言又止,可愛得不行。

“想說?什麼?”男人問。

徐念之又一次被看穿,有點懊惱。她伸出手抓了抓耳垂,小心翼翼地問:“剛剛沈爺爺,有沒有罵你呀?”

沈彥舟被逗笑,“罵我?什麼?”

徐念之又不說?話?了。

她哪知道罵他什麼,隻?是在門外的時候聽到一些隻?言片嫁入南極生物裙私貳尓二霧九一肆祁全年每日更新語,感?覺不像是在說?好?的事情而已。而且沈彥舟這麼多?年一直一個?人在南江,她猜測,是不是和家裡人關係不好?呢,但這事兒人家不開口,她怎麼好?意思開口戳人家的傷疤。

“沒罵我?。”沈彥舟看了一眼導航,在暗裡意味不明地彎了彎唇,“老爺子?催我?找媳婦兒呢。”

“哦。”這下小鵪鶉蛋是徹底噤聲了,悶悶地窩在副駕駛裡,動也?不動。

車子?上了繞城高速,車窗外能看到一座座林立的高樓,各色燈光在上麵閃爍著,整齊有序地聳立在蒼茫的夜色中。

過不了十幾?分鐘,一輛黑色車停在了徐念之住的酒店門口。

門口的侍應生看到了車牌,很有眼力見地跑到不遠處等著車裡的人下來。@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徐念之手指按下安全帶的按扣,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疊好?後放到了後座。

“今晚真的特彆特彆謝謝你。”女孩眼神真摯,手已經搭上了車門,下車前又多?問了一句:“那你是回沈宅嗎?”

“不回。我?回我?家。”沈彥舟說?。

看著女孩困惑的表情,他又解釋道:“我?自己的家,我?在許誠有房子?。”

徐念之:“”我?和你們?這些有錢人拚了。

她原本還擔心沈彥舟會不會沒地方住,如此看來簡直是吃飽了撐的沒事乾。

麵前小鵪鶉蛋坐在那沒有動作,表情更?加一言難儘了。

沈彥舟抬手撐著車窗,挑了挑眉,故意壓低聲音,問得認真:“舍不得我??”-

徐念之覺得她一定是在做夢。

不然怎麼會被沈彥舟四個?字就撩得頭?昏腦脹的,進了房門後臉頰的溫度都一直下不去。

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似乎還環繞在耳畔,她用力甩了甩頭?,臉朝上倒進了柔軟的大床。

房間裡的吊燈亮得晃眼,徐念之索性閉上了眼睛。

眼前又慢慢出現沈彥舟那張臉。

幾?乎每次想到他,她的心跳都忍不住加快。

這是在她過去的二十五年人生中,麵對任何一個?男性都沒有出現過的情況。

其實算起來,她和沈彥舟也?就認識了不到兩個?月時間,可見沈彥舟第一眼起,這個?男人就給她一種很強烈的熟悉感?。

這種感?覺要從何說?起,她又完全說?不上來。

隻?是覺得他的溫柔,他的語氣,甚至連偶爾望向她的眼神,都讓她覺得似曾相識。

除了爸媽和秦菲,還沒有誰對她如此好?過,幫她上藥,知道她加班給她點外賣,送她上下班,包括今晚的所有事情。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好?像潛移默化間,她對這個?男人,的的確確是產生了些許依賴感?。

有時候隻?是遇到了特彆小的事情,但在沈彥舟麵前,她的任何細微情緒都會被放大,特彆是難過和委屈。

這不是一個?好?的征兆。

徐念之抬手揉了揉有些疲累的眼睛。

放在床頭?櫃上充電的手機突然響起了電話?鈴聲,她靜了兩秒,慢騰騰地坐起來,伸手去拿。

看到屏幕上的來電提醒顯示是“媽媽”,徐念之微愣。

她按下了接聽鍵,軟著嗓音叫道:“喂,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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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之啊,回到酒店了嗎?”徐母在電話?那頭?問。

“回到了,剛洗完澡,怎麼了媽媽?”

“沒啥事,看看你工作結束沒。”徐母的聲音帶著笑意,似乎是有話?要說?。

徐念之手指揪著睡衣上的花邊玩,“媽,有啥事您就直說?吧。”

徐母也?不繞彎子?了,直接說?:“今晚你林阿姨來我?們?家吃飯了。”

徐念之呼吸一滯,隨即明白?過來這通電話?的意義?是什麼。

林阿姨是她媽最要好?的朋友,也?是周宇川的母親。@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果?不其然,下一句徐母就說?道:“你和小周到底怎麼樣?了啊?”

徐念之揪著衣服的手指微微用力,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實話?告訴媽媽:“我?和宇川哥不合適。”

“怎麼不合適了?”徐母不能理解,“小周一表人才,人又好?,大家又知根知底的,再好?不過了。而且之之啊,小周這孩子?對你的心思,你也?是知道的呀。”

“而且你看哦,這麼多?年你也?沒談對象,再過兩年真不好?找了,你跟小周也?有感?情基礎,磨合磨合怎麼就不行了呢?”徐母還在勸。

她是真覺得周宇川這小孩當女婿,再合適不過了,她才能放心。

徐念之垂眸,任由長長的眼睫將瞳孔覆蓋,聲音很小:“媽,我?不喜歡他。”

電話?那邊安靜了下來,好?像還聽見一聲歎氣。

接著便是徐父接過手機:“之之啊,你彆嫌爸媽煩,我?們?也?不是催你,隻?是今晚吃飯剛好?聊到你們?倆,我?和你媽都覺得錯過宇川有點可惜,所以”

“我?知道的。”徐念之開口打斷,“爸、媽,我?今天工作有點累了,先休息了,你們?也?早點睡。”

徐父靜默了一會,最後也?無奈地隻?說?了一句:“行。”

電話?掛斷後,徐念之剛剛爬上來的那點困意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又想到在車上沈彥舟說?的那句“老爺子?催我?找媳婦兒”,越想越心煩。

之前還好?,是這兩年開始,每次回家都被家裡人催著找對象,催著結婚。還有親戚和她說?,二十五六是最好?的生育年齡。

可是這個?年齡,做什麼不是最好?的呢。她明明可以利用這轉瞬即逝的青春去乾很多?更?有價值的事情,而不是天天守著自己的小家庭過日子?。

正思考著,手機震動了一下,收到了一條新的微信。

徐念之思緒被打亂,順手點了進去。

Z:【現在方便嗎?】

徐念之不明所以,回道:【方便啊。】

下一秒,屏幕頂端彈出一條小橫框:

【”Z“邀請您進行視頻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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