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奕飲下藥湯,細細體會,隻覺藥湯入肚後化作暖流散入四肢百骸,確實讓自身狀態從極度虛弱轉為隻稍顯力乏氣虛,堪稱有立竿見影之效。
隻能說,此世藥錢雖貴,卻是一分錢一分貨。雖僅一碗,卻像是中藥版本的特效藥,直接便大抵補足了元氣。
他看向宋忠,愧道:“時辰已經不早了,宋兄還是趕緊回學舍去吧。我待會恢複過來,自行回學舍即可。”
宋忠也沒有過多客套,取過空碗後便自告辭。
歲考在即,考前這段時間的學習討論會,對普通學子來說確實十分緊要。
看著宋忠遠去的背影,南奕雖談不上心情複雜,但也略感頭疼。
君子論跡不論心,不論宋忠是否是有意讓原身欠下人情,看在他暫時擱置學習,親自將原身送至醫館照料,並墊付藥錢的份上,南奕都必須替原身承下這個情。
隻不過,來自藍星的南奕,清楚知道:唯有先提高自身的身價,才能更容易地賺錢、更輕易地還債。
而眼下,於他而言,唯有拿下歲考第一,得到南山學舍的推薦信,才是最為靠譜的晉身之法。
「好在,宋忠既然沒有挾恩圖報,沒有暗示我歲考放水,便說明他隻是想與我打好關係,多走動多親近而已。」
「甚至於,名為藥錢,實為人情,真要說起來,他也不一定希望我立馬還清人情。」
南奕垂眸,收回看向宋忠遠去背影的視線。
其實南奕本身,對南山學舍的歲考並不太在意。比起老老實實讀書考試,他對這個世界的神詭異事更感興趣。
但無奈,原身實在是太窮了。
出自窮苦山村,家境貧寒,全靠父母兄弟省吃儉用辛苦操勞,才勉強湊出供他在縣城讀書的基礎開銷。
南奕繼承南一的身份,麵對的首要難題便是沒錢。如果不抓住歲考機會小小地躍一下龍門,南奕覺得自己根本不可能像原身那樣,受得住每日吃糠咽菜的生活。
所以,即便是為了以後不吃土,南奕也得想辦法拿下歲考第一,以及想法子賺錢。
這兩件事,缺一不可。
趁著眼下身子虛弱,還難以下床走動,南奕專心盤算後續規劃。
這個世界,類似聊齋誌怪那種神詭異世,於王朝治世下暗藏神詭。同時,原身所在的大離王朝,雖與藍星天夏古代王朝相仿,卻似隱約處於資本主義萌芽的前夕,朝氣蓬勃。
但對普通人來說,想晉升階級,最靠譜的門路還是讀書。
事實上,原身作為南山學舍的佼佼者,隻要願意做南山縣任意一家豪強地主的門客幕僚,乃至於入贅做贅婿,貧賤出身的南一,便已經突破了固有的階級。
隻不過,得隴便望蜀,原身在有希望爭取到郡城學院深造機會的情況下,自然不甘心隻在南山縣裡做一個小小的門客幕僚乃至贅婿。
而穿越過來的南奕,自然是更加看不上縣城的這些地主豪商。
他自忖,就算出於謹慎考慮,在解決吃飯問題前不急著去接觸此世的神詭異事,也應該努力地往上讀書卷編製。
此世歲考,雖非三年一度的科考,但也是由郡府組織、各縣學舍每年統考。
一共四門考核科目,分彆為政考、策論、文賦、經義。
其中,政考類似於南奕前世的行測,考核治政場景應對的綜合能力;
策論類似於申論,側重於模擬政策法度的思辨與推演;
文賦類似於命題作文,既看文采,亦重眼界格局;
經義則類似於學習強國裡的文學知識答題,隻不過全是填空題那種。
總之,由於歲考題目繁雜,每年歲考前夕,學舍學子都會在講師帶領下進行最後的衝刺學習,並嘗試押題猜題等。
而南奕因為原身覺醒「洞真」天賦所導致的意外,不得不被迫靜養數日,在考前衝刺這塊,無疑會落下一截。
但好巧不巧的是,南奕前世,在查出身患癌症而病退靜養前,正好是小鎮做題家出身的編製一員。
他回憶了一下楚郡轄內的曆年歲考考卷,感覺好像有戲。
托原身讀書用功的福,對於書本上的知識學說,原身基礎牢實,掌握得還是十分到位。
平常限製其考試成績的點,主要還是在於眼界。對於一些大離王朝新近流行的思潮與熱點,沒錢買官報的原身,很容易兩眼摸瞎。
所以對南奕原身,乃至南山學舍大部分普通學子來說,歲考前夕由學舍出資購買官報,並就此組織學子間展開的討論會,十分重要。
但南奕有著來自前世的見識,雖然大部分不能直接套用,可眼界方麵,肯定不是此世普通人所能比的。
是以,南山學舍今年的歲考第一,南奕仍舊有信心去爭上一爭。
在南奕回憶思索曆年考卷內容時,時間緩緩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忽而又有人靠近病房。
南奕偏頭看去,卻是醫館的醫官,姓許名洛,一襲藍衣。
處理完前堂問診的病患,剛剛得空的許洛,來到後院病房,溫聲問道:“小郎君,你可還有不適之感?”
一邊說著,許洛一邊伸手探向南奕左手腕,為其診斷。
而南奕,卻在看見許洛時,下意識地微微眯眼,接著垂眸看向手腕處說道:“有勞許醫官費心,我這會好多了,感覺再緩上一會便能起身下地。”
“脈象確實已經平穩。不過你這身子底子太差,回去靜養,每日兩餐還是要儘量多吃些才行。”許洛聲音清朗溫和,忽而說道,“早先宋郎君來為你開藥,說過你的家境,問詢是否有更便宜的藥方。但你的身子著實太差,元氣匱乏,確實需要好生補補,方可治本。”
“你若是為藥錢發愁的話,可以等學舍歲考完後,來我這醫館幫忙,為我盤盤賬本。”
許洛好似看出了南奕的窘迫處境,善意而誠懇地為南奕備了一份零活。
一股暖意自南奕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
他努力控製著表情不露異樣,順著心中暖意自然而然地抬頭,從看向自己被拿捏的左手腕,變為迎向許洛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