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忠睡去之時,南山學舍的一眾學子中,有一人不僅未睡,反倒還點著油燈,伏於案前。
此人不是彆人,正是南山學舍年齡最小的學子周青。
不過,周青並不是臨考前想著努力看書,而是在折騰《明報》上的小說插圖。
他將報紙鋪於桌案,而後取出墨筆,小心翼翼地打開筆蓋。
“點點,快出來。”周青聲如蚊呐,嘴唇微張。
隨著他的低語,墨筆筆尖上,出現了一滴墨滴。接著,這墨滴竟變作了一個如蠅大小的小人。
小人探頭一看,見出現在他眼前的還是《明報》插圖,麵色發苦道:“青哥兒,明日便要歲考,你不早點休息,還折騰這插圖乾嘛呀。”
“歲考又不急。我今年才入的學舍,起碼再讀兩年,才有望歲考爭先。明日歲考,我不過是重在參與,感受下章程罷。”周青忽地咬牙,“但兩年後,我怕到時候當真會如朱師之言,出現繪畫題,不如儘早將其學會,還能趕上潮流為人作畫,賺些稿費。”
“可是這畫法好難呀,完全是自成章法,我也無從學起啊。”小人哇哇大叫起來。
“彆怕,功夫不負有心人,隻要點點你每天都學,遲早能學會。到時候點點你再教給我,我就可以去幫人畫插圖,趁早賺得畫稿費用。”
周青算得清楚。他不怕直描畫法難學,反正也不是他學。
隻要等點點學會,轉授於他,他便能無師自通。在這種情況下,直描畫法越難,其他人模仿學習得越慢,於他而言就越有優勢。
他大可趁其他人學會之前,專門做給人畫稿的活。
“點點,彆畏難。須知直描畫法可是日後潮流,能賺大錢的。你想啊,隻要你學會了,我再去替人畫稿,收入多多,以後每天都能喂你一個銅元吃。”
周青哄著小人,一個勁地描繪未來美好圖景。
聽到每天都有銅元吃的美好日子,小人神往不已,嘴巴裡都快流出了墨水。
“好呀,那我繼續努力。”他又打起了精神,“不過青哥兒,伱得先把今天的銅錢備好才行。”
“那是當然。”周青說著,取出了一文錢放在報紙上。
他為了讓點點學會直描畫法,前後已經買了好幾份《明報》。而在二十一號的首刊特價後,《明報》更是恢複正常售價,即十文。
周青連買報的錢都花了,自然不差喂給點點的錢。
點點看著銅錢,在腦子裡將其想象成銅元的模樣,頓時食欲大動。
他順著這股食欲,重新化作一滴墨滴,跳在了《明報》插圖上,大口吞吃插圖之墨。
不一會,《明報》上插圖所在的地方,竟重新變為一片白紙。
原來,這小人竟是墨精,又稱黑鬆使者,屬於很特殊的一類精怪。
他可以通過食墨,學會所食之墨背後的知識;又可以吐墨予人,將這些知識轉授他人。
對讀書人來說,墨精的這種神通,堪稱學習神器。曆來與墨精結緣的讀書人,無不將墨精奉為寶貝。
隻不過,墨精現在的日子不好混呀。
以前食墨,都是食人手稿。手稿自帶神韻,墨精食之,輕鬆便能學會背後知識。
但現在印刷術普及,吃的都是印刷之墨,不僅學習背後知識變得艱難,更是極其難吃,再好的文章都變得味同嚼蠟。
點點艱難吃完報紙正麵插圖之墨,重新化作小人模樣,乾嘔了兩下。然後,他迫不及待地跑到銅錢那,像吃餅一樣,小口小口地快速吃了起來。
周青強自按捺,等點點吃完銅錢,方才開口問:“點點怎樣,學會否?”
點點正舒服地癱倒在報紙上,滿腦子都是銅錢味道。